惊蛰至。
前汉六代帝王景帝名启,为了避讳,才有了惊蛰一说。
入了冬,动物们藏伏洞穴、泥土之中,称为“蜇”,雨水过后,入了春,天上的雷雨鸣鸣惊醒动物,便称为“惊”,不过这在豫州境内的颍川郡有另一种说法。
那藏伏于家中、田地的百姓为“蜇”,横行州郡的张家人则是“惊”了。
春暖花开的颍川郡确实比鲁国稍美,千树粉桃白李,春意盎然,田地里还有赶着下地,暖田的百姓。
此刻在去往自家田地路上步履蹒跚的赵姓老头,看着赶在自己前面的好些个小伙子,也忍不住感叹自己已经老了,慢慢地坐在道路一旁的石墩上歇息。
这个自小在颖阴县土生土长的老头叫郭憨,人如齐名,在县里是个憨得要死的人,好在子孙聪明伶俐,县人也多说他晚年有福,可惜这老头是晚年得子,妻子熬不过,去岁便撇下了父子二人,这郭憨也是眼看一年熬不过一年了。
“父亲,父亲。”只听身后一声稚嫩而又熟悉的孩提声响起,饶是郭憨再怎么憨厚,也是惊喜地一下从石墩上站起。
郭憨一把抱起孩童,竟不似个年老色衰的老头,“吾儿,今日可有听为父的话,好好看过书啊。”
那孩童看郭憨一把抱起自己虽然同郭憨一样欣喜,却也不舍老人家如此吃力,忙挣开郭憨,要下地去。
这小孩正与老人家辩论着要陪同一块去田地的时候,从路口迎面走来一群不合时宜的人。
总计四个人,全都不似寻常人家打扮,像郭憨这等平常百姓,只得穿着素色麻衣,尽管那些来人穿得并不出众,可天生气质便足以让这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噤声。
来人三人骑着马,一人在后头吃着灰土,显是下人,身份并不比老人家好些。
领头的一人穿着一生薄衣儒袍,像是比常人早早入了春,后面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让老人家有些不自在,就像是县中那家张家人一样,平日里瞅见了,也多是赶紧溜走,矮的那人,老人家却是有些喜欢,这个子比自家小子高出不少,身体看着也壮实,不过真计较起来,老人家还是对那个穿着儒袍,加了巾帻的青年看着舒服。
只见那儒士在骑马路过老人家的时候,还不忘微笑示意,老人家不禁想到,前辈祖先口中所说的温文尔雅说的,大抵就是这种人吧。
这领头的儒士便是前往京都的孔融,四人三马,原本并不打算带上在府中打杂的孔器的,尽管孔融在孔器面前发出了多么其实如龙的滚字,这死乞白赖的孔器,天生贱命,竟然还越骂越爽,孔融没了办法,只好给带出来,那个侄子孔藏就是更没办法了,打不得打,骂不得骂,嚷嚷着要跟着孔融,别说孔融了,作为家主的孔晨也是给气得半死。
这不四人走了近半个月,还没走出豫州。
这骑在马上的不嫌累,在后头吃土的孔器,就总是多抱怨,好在孔器自知惹不起杨东这个三世祖,也都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往往都没什么用。
“六少爷,咋们走了大半天了,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这孔藏尚武,天生有管教下人的本领,不等孔融发话,就是一顿呵斥,让孔器也忍不住轻声抱怨道,“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净会些旁门左道。”
“你说啥?”
“没什么,小少爷,您看路。”
前面的孔融好笑,看着正午时分,太阳辣得狠,接过话头道,“太阳毒辣,确实该找个地方歇息下。”
孔融这一说,后面的孔器就来了劲头,好在杨东忍受不住,呵斥了几句,孔器才乖乖的闭上嘴。
孔融等人也没去县中,就打算在这寻处人家换些吃食就便了,可这颖阴算是大县,偏偏竟是找不一个一户人家有余粮的,这刚要入春,万物待兴,稻田长成还有三个季度,这就没了余粮,接下来的日子吃什么过活?
孔藏和杨东是没什么感觉,再世为人的孔融,自小贫苦的孔器,那心里就感觉不对劲了,孔融只好自己去询问,可是当地人家多不愿坦诚相待,藏藏掖掖,孔融等人完全找不到头绪,幸好孔器出身贫贱,心思也熟络,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这地头蛇,郡中的大族张家便是百姓无余粮的罪魁祸首。
待孔器回来时,看孔器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孔融方才明白,这人都有阶级意识,颖阴的百姓被张家欺负得惨,自然对一些士族名门不存好感,看孔融等人打扮,就不讨喜,自然是不愿意据实已告的,孔器就不一样了,本来就不是一副富贵相,待人也是热情,不似孔融、杨东,总透着股距离感。
所以,这张家的具体来历,孔融也叫孔器打听清楚了,这真说起来,张家还不是如今孔家就能斗得过的,颖阴张家,家主便是如今在朝中任中常侍,受封列侯的张让。
孔藏年轻气盛,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闻言便是一阵嬉笑道,“不过一阉人尔,还真叫能翻了天?”
杨东戳之以鼻,这几年,杨家举步不前,党人更是死的死,逃的逃,孔家三子孔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