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首相府。
新上任的顺天府尹周家楣心情忐忑的走进奕?宽大的办公室,一眼瞥见协理大臣肃顺、伍长青也在座,他连忙躬身见礼,奕?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的道:“小堂无须多礼,坐。”
“下官谢王爷赐坐。”周家楣说着斜签着身子在下首落座,随即欠身道:“下官遣人连日调查,京师内外确有不少传言,说是因为推行宪政,内阁倒行逆施,上天震怒,方降此大灾。”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些传言似乎是最近几日才突然冒出来,但散播极快,京师内外已传的沸沸扬扬,有传言说宪政乃是西洋之物,并不适合大清,呼吁废除宪政,还政于天子、太后,并说,一日不归政,则灾情一日不绝。”
“哼!”肃顺冷哼了一声,“咱们为了赈灾累死累活,他们倒好,在背后放冷箭!我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索性大肆清洗一番,免的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跳出来折腾!”
这话杀气腾腾,周家楣听的心里一紧,保皇派势力不小,若是大举清洗,京师必然血流成河。
奕?阴沉着脸没吭声,上次利用舆论指责攻讦元奇,这次则直接将矛头对准内阁和宪政,让人忍无可忍,也不怪肃顺动怒,以易国城的判断,这次的灾情将会持续四五年之久,若是不痛不痒的打压一番,必然会反复折腾!
见他神情阴晴不定,伍长青生怕他一时冲动,连忙轻声道:“还是与易国城商议一下罢。”
“易国城对外杀伐果断,对内却是兼容并蓄,此事无须商议。”肃顺沉声道:“不论如何,易国城都会倾力支持我们!”
听的这话,奕?有些心动,不过,他很快就回过味来,如此大事,他若是擅做主张,只怕这内阁总理大臣也就做到头了,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易国城之所以对内兼容并蓄,是担心操之过急,引发内乱,严重影响或是迟滞我国的工业发展。”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还是与其商议一下的好。”边说他边按住电话摇了摇,随即拿起话筒,“接镇南王府。”
“嘀铃铃”待的铃响两遍,易知足才拿起话筒,径直问道:“京师情况如何?”
奕?将京师情况简略的说了一下,才接着道:“此次灾情持续时间长,若不能妥善处理,怕是后患不小。”
“内阁是何打算?”
略微沉吟,奕?才沉声道:“适当的清洗以做震慑!”
适当的清洗?易知足哂笑道:“地方士绅冲锋陷阵,保皇派不过是幕后推手,是清洗保皇派还是清洗地方士绅?地方士绅又如何清洗?”
略微愣了愣,奕?才道:“没有保皇派在幕后支持,地方士绅不足为惧。”
“地方士绅不足为惧?六爷是不是太小看地方士绅了?自秦汉以来,就是皇权与地方士绅共治天下,士绅对地方的掌控力并未因为宪政而削弱,而是得到大幅的提升!”
易知足的语气少有的严厉,“保皇派与地方士绅原本是对立的,一旦清洗保皇派,即便只是适当的清洗,也必然人心惶惶,会逼迫保皇派与急于维护自身利益的地方士绅一拍即合!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不是政争那么简单,而是内乱!内战!在北方数省正经历罕见的大灾之时,爆发内乱内战,得死多少人?你们想过没有?”
奕?拿着话筒愣了半晌,才闷声道:“天人合一,天谴天惩等思想根深蒂固,如此罕见大灾,只须稍加煽动,就能激发百姓对宪政不满,这苗头若不能遏制,随着灾情的进一步加深,后果不堪设想。”
“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听之任之。”易知足放缓了语气道:“让太后以天子的名义下罪己诏,肯定宪政并坚定推行宪政的决心,相较于清洗,剥夺保皇派的兵权更具威慑!”
剥夺保皇派的兵权?奕?迟疑着道:“只怕太后未必会同意。”
“崇祯大旱葬送了明朝,以太后之圣明,不会让大清葬送于光绪大旱。”易知足冷声道:“这是个机会!”
易知足放下电话,转身就见赵烈文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由的笑了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鸿章抢先道:“保皇派虽说是以满蒙大员为主,但也有为数不少的汉员,他们本身就代表着地方士绅,为何说保皇派与地方士绅是对立的?”
“秦汉独尊儒术,就已经形成了地方士绅与皇权共治天下的局面。”易知足缓声道:“也可以说,这是君权与绅权互相博弈的局面,皇权不下县,就是这两权博弈的结果。
君主立宪,束缚了皇权,绅权则得以大幅的扩张,保皇派是要恢复君主专制,与地方士绅自然就是对立的。
当然,这种对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咱们触动了地方士绅的利益,他们又无力维护之时,就有可能会选择与保皇派合流,以此来保护他们的利益不受侵害。”
见的李鸿章不再发问,赵烈文才道:“真让恭王借机削夺皇室兵权?”
目前大清兵权实则是分为三部分,分别掌控在易知足、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