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圆明园,勤政殿。
道光放下林则徐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一时间忧喜交加,喜的是英夷舰队终于是进入长江航道,近半年时间的部署总算是没有落空,忧的是英夷舰队规模庞大,江宁一战,怕是未必能得偿所愿,若是最终无法重挫英夷,后果不堪设想。
与英夷一战,事关大清百年国运。他不自觉的又想起易知足说的这句话,若说以前他对这话还将信将疑,如今却是确信不疑,无他,英夷舰队既然敢深入长江航道,那为祸的就不仅仅是东南沿海!而是整个东南腹地!甚至是整个大清!一旦英夷攻占镇江,控制住京杭大运河,就等于是掐住了大清的命门!
百年国运,大清能有几个百年?这一战,哪怕是倾尽国力,亦要重创英夷舰队,使之以后不敢轻入内河!
英军主力舰队沿江逆流而上,沿江府县官员士绅商贾百姓顿时有若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消息传开,朝野震惊,天下瞩目,谁也没有料想到纵横海上的英夷舰队居然敢进入长江内河,一时间,海防之议,遍及朝野。
广州,虎门,码头。
夜色中,五艘快速巡防舰缓缓的驶离了码头,麦廷章满心不甘的站在码头上,见他一脸的失落,关天培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眼馋,一旦江宁大捷,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收拾堵在门口的这帮家伙。”
广州火车站,气氛一派肃杀,各个出入口皆有荷枪实弹的元奇团练把守着,一箱箱弹药源源不断的搬运进车站装车,车站站台上,六个营,三千元奇团练整整齐齐的站立着,等候着上车。
候车大厅里,伍长青扫了一眼面前的八个团营级军官,沉声道:“我再给诸位重申一遍,二十日内,必须押运所有辎重赶到江宁,否则军法不容,都听清楚了吗?”
“标下等明白。”代团长冯仁轩带头敬礼道。
“好,出发!”
待的八人整齐的敬礼离开,伍长青不由的轻叹了一声,这次看玩的够大了,一个江宁会战,仅仅是明面上的元奇团练就投进去八千人,加上八艘巡防舰,总兵力至少是一万以上,这一战要是打败了,损失可就大了!
吴云栋一脸郁闷的看着冯仁轩一行人离开,这次江宁会战没能参与,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伍长青瞥了他一眼,道:“顺德、香山的团练都安排妥当了?”
吴云栋点了点头,道:“四千人分驻花地大营、河南大营。”
点了点头,伍长青道:“回吧。”边走他边缓声道:“大掌柜安排你留守广州主持团练事务,这担子可不轻......,你要办砸了,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
吴云栋连忙道:“长青兄放心,在下知道轻重,这段时间会抓紧训练。”
琼州,八所港。
尚且简陋的港湾里停满了西式帆船,码头上一片忙碌,高大的吊塔忙碌着将一门门火炮吊装到船上,另一边,一队队团勇井然有序的开始登船,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上海道衙,书房。
黄昏十分,院子里,一张桌子,一壶清茶,包世臣、易知足两人相对而坐。
“......本朝立国之初,郑成功率领水师十万,大小战舰三千攻打江宁,大败而返,至今已几近二百年,不想英夷舰队居然亦敢溯江而上,深入内河......。”包世臣说着看向易知足,道:“不出所料,英夷舰队中必有大量熟悉沿江情况之汉奸会党,东翁可有详察?”
易知足放下手中的大蒲扇,给他续了一杯茶,这才道:“先生放心,部堂大人等对此皆心中有术。”说着,他试探着道:“郑成功当年可有攻击江阴?”
“没有。”包世臣缓缓摇了摇头,道:“当年江阴闭门坚守,郑成功未曾攻城,越江而上。”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江阴可以不攻,但镇江,英夷却是非攻不可。”
“先生接着说。”易知足说着掏出支雪茄点上。
“镇江城雄峙长江南岸,地处长江和运河两条黄金水道的交会处,是南北交通的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包世臣说着呷了口茶,这才缓声道:“占据镇江,进可攻,退可守,且能掌控运河,英夷岂有不攻占之理?”
易知足点了点头,第一次鸦片战争,镇江之战就是最后一战,也是最为激烈惨烈的一战,江宁虽是签订条约之地,但英军似乎没有攻打江宁。
他也预料到,镇江可能是英军溯江而上的第一个战场,不知道杨芳坐镇镇江能够能否多拖延些时间,至于打赢,他根本没敢想,对于镇江这一战,他也没打算让元奇团练参与,一则是不想损耗元奇团练的实力,再则,也是不想让英军过早的发现元奇团练抵达江宁。
再一个,他也想让朝廷好好体验一把英军舰队的真实战力,这一战,不论输赢,最后都要签订条约对外开放的,不让英军将清兵打痛,朝廷只怕不会乖乖的开放沿海的几个通商口岸,况且,他也散心朝廷不识趣,这一场战争变成持久战,那可就真成了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