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是大清一口通商之地,既是鸦片走私最严重的地方,也是吸食鸦片风气最盛的地方,但凡殷实之家,吸食鸦片者十有六七,林则徐是严禁派代表,赞成严惩吸食鸦片者,朝廷若是以林则徐为钦差前来广州禁烟,将是什么情形?
在场的军政大员和一众行商心里都是一紧,邓廷桢看了易知足一眼,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虽说气氛压抑沉闷,但堂上一众军政大员易知足平素里都有往来,倒也不怵,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天津两艘洋船便查获走私鸦片十三万两有余,足见天津鸦片走私规模之大,亦可知京畿之地吸食鸦片风气之盛,皇上雷霆震怒,实是预料中事。`
此番天津禁烟,实乃直隶总督琦善大人之功,皇上何以急召湖广总督林大人进京?很显然,严禁和弛禁之争已见分晓,皇上赞成严禁,急召林大人进京,只为一点,严禁鸦片!
在哪里禁烟?不可能是天津,从皇上严旨斥责广东这点来看,林大人必然是前来广州禁烟。”
这事简单,众人只是没往这方面去想而已,听的易知足这话,一个个都做声不得,邓廷桢今日召集众人,本就是冲着禁烟而来,道光严旨斥责,虽未降罪,却让他心惊肉跳,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不做出点成绩来,降罪下来是迟早的事。
略微沉吟,他才道:“鸦片屡禁不止,本部堂固然是难辞其咎,但绿营水师和尔等行商却是当其冲,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商议严禁鸦片之事。”
略微一顿,他沉声道:“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
“末将在。”关天培连忙起身躬身道。
“即日起,提督署移驻沙角,增调水师巡船加强洋面巡查,严密监视和控制海口。不得放过一艘走私快蟹进入虎门。另则,潮州、惠州一带洋面亦要加强海上巡查,严防走私洋船北上。”
“末将尊令。”关天培连忙躬身道。
“巡抚怡良、广州知府珠尔杭阿。”
“下官在。”怡良和珠尔杭阿连忙起身。
“大索全城,严搜城内所有兴贩鸦片者!会同府县官员。严拿各府县乡镇之囤贩窖口,严查一切滞留在内河内洋之船只,尤其是揽载走私之快蟹各艇,禁阻内地任何船只出洋,杜其出入之路。清贩运之源!”
怡良和珠尔杭阿连忙躬身道:“下官尊令!”
邓廷桢扫了几人一眼,厉声道:“不论是地方官员还是水师官兵,胆敢营私舞弊,玩忽职守,通风报信,暗中勾结,一律革职查办,毫不姑息。`”说完,他看向粤海关监督豫堃。
豫堃哪还敢安坐不动,连忙起身。躬身候立,邓廷桢瞟了他一眼,又看向一众行商,语气森冷的道:“鸦片走私,泛滥至此,尔等行商有不可推卸之责,本部堂信得你们,天下人却信不得你们,该如何积极配合严禁鸦片,尔等回去拟个章程上来。”
易知足还是头一次见到邓廷桢如此疾言厉色。暗忖今儿算是见到了他的真颜色,不妨邓廷桢却点到他头上,“易知足。”
楞了下,易知足连忙躬身道:“下官在。”
“即日起。《西关日报》全力宣传鸦片之害,禁烟之必要,配合朝廷禁烟。”
“下官尊令。”易知足连忙躬身道。
出的总督府,十三行总商伍绍荣就急忙叫住了易知足,勉强笑道:“总督大人着行商积极配合严禁鸦片,咱们既无权又无兵。如何配合?知足素来多智,还望不吝指点。”
易知足笑了笑,道:“这不简单,有人出人,无人出钱,再则行商消息灵通,尤其是对外商的动向了如指掌。”
“知足的意思,是向官府提供外国鸦片贩子的情报?”伍绍荣左右张望了一下,道:“这以后还如何做生意?”
这时候还想着生意,还真是个人才,易知足含笑道:“先保住项上人头,再考虑生意。”
在道光帝严旨斥责的压力下,广东大小官员全部积极行动起来,在广东全省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禁烟行动,仅仅三天时间,广州城里就抓捕了千余名贩卖鸦片者,继而在南海、番禹、高要、东莞等县又破获捣毁一大批倒卖鸦片的窖口,抓获何老斤、区宽等一批开设窖口的巨贩。
伍家花园,延辉楼。
伍秉鉴看着易知足,问道:“知足真能断定朝廷会以林则徐为钦差前来广州禁烟?”
“应该不会料错。”易知足说着有些奇怪的道:“林则徐来广州,是否有什么不妥?”
默然半晌,伍秉鉴才道:“朝廷若派林则徐前来广州禁烟,足以说明道光禁烟的决心,十三行怕是有得麻烦了。`”
伍长青好奇的道:“林则徐前来广州禁烟,跟十三行有什么关系?”
伍秉鉴沉声道:“林则徐是福建人。”
林则徐是福建人,这个易知足自然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一转念,他就想到,伍家、潘家都是福建人,可就算如此,又能说明什么?他正想细问,伍秉鉴却长叹了一声“大好前途,何必蹚这滩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