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远悠悠地醒过来,四周已经一片漆黑。
他坐起来,感觉到颈部一阵阵地刺痛,他伸手揉捏着脖子,慢慢地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既看不到那个使峨嵋剑法的女子,也不见了那个被刺死的蒙面男人的尸身。周围没有任何杂音,只有风的低低的呜咽和太湖水拍击岸石的声音。
突然间,周远“啊”地大喊一声,翻身跳了起来。
他已经错过了杨冰川教授和他约好的时间!
周远连滚带爬地返回到校园小径上,然后奔向语嫣楼后面的一幢两层的小木楼,那里是杨冰川教授办公和休息的地方。门房的值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个惊慌失措的男生的确是武术理论系的学生,放他上了楼。
周远走上二楼,这是他第一次来杨冰川教授的办公室。楼梯上来,是一个布置得很雅致的厅堂,两边各有两扇雕琢精美的木门。厅堂的四角点着微弱的烛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厅中间摆着四把客椅和一个黑漆的几案,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字,上写“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周远默念了两遍,似懂非懂,再一看落款,竟是校长慕容迟的亲笔。
周远从来没有来过布置得如此清雅的居室,下意识地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他走到左手第一间门前,那是唯一挂着名牌的一扇门,上面写着“武术理论系”。周远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那是杨冰川教授的声音。
周远轻轻推开了门。
一个穿着黑衣的瘦高老者,正从屋里大步出来。周远忙闪在一边,那老者对他视若无睹,也未同里面的杨冰川教授话别,顾自大步走下了楼去。周远想起来这个老者竟是剑术系的系主任,听张塞说是燕子坞的一个实权派人物。不知道他深夜来此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杨教授相商。
里面的杨教授朝周远招了一下手,周远走进屋里,关上了门。杨教授又一指自己桌前的一张椅子,周远犹豫了一下子,走过去坐了下来。
杨教授坐在自己的高背扶手椅上,桌案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下,杨教授表情严肃,神情却有些疲惫。
周远心中惴惴不安,踌躇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杨教授,我来迟,是因为刚才在学校西南角的湖边碰到了两个陌生人……”
杨冰川抬起头望着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一个男人蒙着面,还有一个女生使峨嵋剑法……”周远继续说。
“峨嵋剑法?”杨冰川提高了一些音量,“你和他们……嗯……他们两个动武了?”
“好像是那个蒙面男人在追杀那个女生。”周远说。
“他们现在在哪里?”
“女生最后杀掉了蒙面男人……然后……把我打昏了……”周远说。
杨冰川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周远脖颈上的瘀青,他转头对着桌子左边的一个喇叭口形状的铜质器具说,“小丁,你通知校卫队去西南角的湖边查看一下,一个学生说看到两个可疑的陌生人……其中一个可能已经死了。”
那个铜器后面连着的很细的管路直接通到楼下的门房,杨教授只需稍加内力,声音就可以在管道里传送。那边的值守很快回了一句“是”。
周远这时候开始有些后悔,因为刚才他醒来的时候,湖岸边不论活人死人已经都没有了影踪,校卫队现在过去察看,也许会一无所获。他担心杨教授到时候会认为他是为了给迟到找借口而胡编乱造的。
“早上上课的时候,你的样子……很奇怪,”杨冰川这时候转过头来对周远说,“你当时是在想什么?”
杨教授说的很缓慢,好像一边在思考措辞。他顿了一顿,才用了“奇怪”这个词。
周远绝不敢再打断杨冰川说话,在确信他问完后,才说,“对不起,杨教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公式……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了。”
杨教授既没有说原谅也没有出言责怪,仿佛这并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情,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过去认识一个人,是个在算学上很有天赋的人,他有时候沉浸在数学思考中的时候,会全然忘却周围的一切,会变得很……很奇怪,你今天早上的样子,和他很像。”
周远望着杨教授,不懂他话的意思。他是想说世界上怪人不止他一个?自己一次莫名奇怪的失常让杨教授把自己和之前认识的一个神经病联系在一起,是不是说明杨教授从此会对自己有成见?或许,杨教授之前见过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他会对自己理解和宽容一点?
周远正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杨教授又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根针,一下子扎到了周远心里的最痛处。他知道,这个问题应该也是母亲心里的最痛处。
物质极度贫乏的清苦生活从来没有让周远痛苦过。他自小没有经历过一丁点的富贵,所以清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