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心想恐怕不是忘了,而是故意不想去接吧,听说作家都很懒。和这人聊天,总觉得他像那种混得不太如意的作家,令我想起之前接过的一桩生意,是在沈阳那位姓崔的啃老族男人,混得很惨,却非常喜欢绘画,还自费出画册,方刚每次看到都能笑抽。于是,我就在电话里问他现在是什么现状,又有什么要求。
“我姓吕,他们都叫我吕老师,在上海开一家杂货店。”这人说。
我心想,那他和崔先生完全不同,崔先生是典型的废物加穷鬼,而这位吕老师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起码是个小生意人。可为什么大家都叫他吕老师,我就不懂了,应该是吕老板才对。
吕老师给我讲了他的故事,我听得昏昏欲睡,十分后悔大半夜给他打电话,真应该明天再问。他讲的无非都是自己怎么努力,可就是在文学事业上没有建树和突破,看到时下很多人都能写作、出书、成名,连写盗墓的小说都能成为畅销书,卖几十甚至上百万册,而他的小说和现代诗却被无数出版社退稿无数次。好不容易在报纸上登个豆腐块短诗,不到六十个字,给一百块钱稿费,自己却要掏两百块钱的版面费,算下来还净亏一百。
在向我咨询的客户中,大致分成这么几大类:求财求名利求人缘的,这种最多;撞邪冲煞得怪病,这种最少;陷入困境想翻身,这种经常遇到,现在这个吕老师无疑属于第一种。我的生意中,成交量最多的也是这样,这类都是请牌,利润没有驱邪和小鬼山精高,但却支撑了我七成的收入。
我问:“你就是想请佛牌让自己转运发财呗,旺事业的佛牌很多,看你能接受什么价位。”我仍然是这套词。
“田七老板,你可能不了解我的苦闷。”吕老师说,“我是作家和诗人,不是商贩,没错我是想成名、出畅销书,可最主要的还是得到人们的肯定和认可。你说凭什么他们能出书,我就不能?那些畅销书在我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一书都没看上。像什么《狼图腾》、《白鹿原》、《平凡的世界》,对,还有那本叫什么《长恨歌》的,那真是长啊,又臭又长!这样的书都能获茅盾文学奖,都有人看,我的书为什么不行?我明明写得比他们好!我看肯定是那些作者有钱有势,自己买的奖,要不然他们为啥不能得个诺贝尔文学奖给大家看看?切,还是没水平!”
听了吕老师的话,我忍不住想笑。虽然我不懂写作,但有句老话还是听过的,那就是“文人相轻”,这一点在作家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吕老师又气愤地说:“还有那些歪诗,打着什么现代诗歌的旗号,那也叫诗?就是把闲聊天的话单行列出来,每句话一个回车,甚至每句话五六个回车,这谁不会?”
别说,这话我倒是赞同。虽然我不喜欢纯文学,但我有个同学的老婆在沈阳一家叫《思潮》的纯文学诗歌刊物上班,她家里有好多本样刊,我看过,简直可以当成笑话集来读。那些所谓的中国“现代诗”确实让我这种人不能理解,那就是把再平常不过的话,用回车分成数段,就是诗了。
聊到这里,我已经困得有些打呵欠,就说:“这样吧吕老师,今天都不早了,您把自己的一些资料和要求整理一下,发到我的邮箱里,明天白天咱们再接着谈,怎么样?”
可能是吕老师刚开始起头,就被我给掐断,心里很不舒服,他失望地说:“好吧,那你把邮箱地址给我,明天上午我让隔壁饭店的老板娘帮我发。我不会上网,杂货店里的这台旧电脑还是收来的,只能打字,连看电影都卡得要死。以前给出版社投稿,都是买来全国出版社名录,再去网吧托网管帮我群发邮件的。”我心想这人还真不容易,把QQ邮箱发给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次日早晨醒来,我坐在餐厅中,自己煎了荷包蛋和面包片,配上牛奶和培根,边吃边看电视,同时无聊地翻着手机。看到有吕老师发给我的短信,称已经把所有资料都发到我的QQ邮箱,让我尽快消化,他下午一点给我打电话。
吃完早餐,我坐在电脑前,打开QQ邮箱收件,看到果然有封邮件,是吕老师发来的。好家伙,不愧是作家,他居然给我写了长达万余字的个人介绍,邮件的附件中还有几张自己的照片。个人介绍的内容我大概翻了翻,兴趣不大,无非是说自己怀才不遇,写的东西没人赏识,说四大名著也只有《红楼梦》还能看,别的都是垃圾。
这些内容都乏善可陈,但在附件里,我看到有一封他给出版社投稿长篇小说时的投稿信,这才是让我印象深刻的东西,直到现在也没忘。具体内容可能没那么准确,但大概意思没错:
“贵出版社的编辑同志们,我是吕XX,中国最有才华的纯文学作家兼现代诗人,现在向贵社投去我所著的长篇小说,名为《XXXXX》(这五个字当中只有中间那个字我认识,另外四个都是生僻字,别说猜,连见都没见过,所以也没法猜)。这是一部旷世奇书,也是我十五年辛苦的成果,大概有五十万字。该书包罗万象,纵横古今,无所不含。内有人类从诞生到消亡的所有真理,比现在书店中所有小说加在一起都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