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景横波声音有点哑。
“龙家在开国时代,是上万人大族,如今剩下多少?龙家有将近一半人,宁可终身不婚。我们无法改变自己血脉,能做的,就是掐断那恶毒的根。”
“这……样……吗……”
“而我……”他顿了顿,闭上眼睛,“连龙家人,都不如。”
“所以……”
“所以……”他道,“我不能。”
景横波摸摸肚子,屁股向后挪了挪,决定今晚无论谈得怎样,听他说了多少苦衷,到明儿还是离他远点。
寻找名医的进程,得加快了。事情比她想象得还严重些。
龙家不能面对的事情,她同样不能面对,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最后一个问题,”她道,“以上所有事,你后悔过吗?”
宫胤的眼睛并没有睁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青影淡淡,却毫无颤动。
“不。”
景横波将一声吸气咽进了肚里。
其实她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宫胤这样的人,心志坚毅,不可动摇,在伤害面前,他一向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并不因为不舍得而放纵,事情如果重来一回,他还是明知会痛苦,照样继续。
好吧,是她自己找虐,爱上这个冰雪山石般的男人,碰上去一个包也正常。
但是,她现在也不是鸡蛋了,她是一颗金刚钻,碰上石头,不说两败俱伤,给点火花你瞧瞧也是必然。
“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他手撑着额头,眼睛望上来,同样是明珠般的眸子,黑和白都晶亮,望久了令人心颤。
“当初那一刀,我是什么心情?”她自问自答,苦笑一声,“看似狠辣,其实最后一刻手软。如果不是毒发,也许那一刀捅死了你,就会再转回去,解决我自己。”
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把酒碗凑他面前,他就一口喝了,好像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此刻心中的疼痛。
“被各种伪装的你迷惑的我,是什么心情?”她呵呵笑一声,“一度以为自己神经病,甚至找老不死去开药。”
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头。
“打到帝歌见你不在,看见你自逐诏书,是什么心情?”她闭上眼,“以为希望近在眼前,幸福唾手可得,然后老天哗啦一盆冷水,告诉我所有努力都是白费,所有等待都没有结果。那个人他不要我,他瞒我,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在天涯,他就在海角,我走回帝歌,他便永不归来,我,永远失去他了,而失去他的原因,我甚至都不知道。”
宫胤定定地盯着她,他知道她必然痛苦,却因为重病,因为不想心软,总是逃避去认真思考,她到底会怎样痛苦。很多时候他安慰自己,景横波性格散漫放纵,天生看得开,身边又有那许多人对她好,长痛不如短痛,她会好的,会好的。可午夜梦回,在那些疾病烧灼的疼痛间歇里,他又会清醒地感受到她的苦痛——那个女子,看似散漫其实坚执,看似风流实则专一,看似无所谓实则认定就唯一,她没那么容易解开,没那么容易……直到今日亲耳听见,心似被冰冻裂的琉璃瓶儿,一寸寸地碎,一寸寸地裂,无声,却将裂痕蔓延到每个角落。
“别说了……”
天地在旋转,景横波在旋转。往事纷涌当头扑至,心疼的感觉令人窒息,他听见了自己的鼻音。
景横波不放过他。
错开今日,何日再诉此心?不将自己的想法如种子般洒落他心,如何换来他以后的别样思考?
“出帝歌,抛朝堂,一路寻你,好容易见你踪迹却找不到你,我是什么心情?”
“人流熙攘,我在中央,却成孤岛。”
“和你睡了一场,你给了那药,我是什么心情?”
“好像为了去天堂用尽一生力气,等到了天堂结果告诉我走错了。”
“事到如今,我不棒喝你,也不劝你,也不说服你,归根结底,两个性格不同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各自走着吧。只请你以后遇事多想想,不仅有应不应该,还有,愿不愿意。”
宫胤一动不动了,也不知道是醉死了,还是没法再听下去,只是手还紧紧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她撇撇嘴,心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搬石头砸了老天,老天惩罚她给她一个闷骚的人。
扔下一锭银子,喝一声结账,她拽起宫胤。喝醉了的冰山比寻常男人也毫不了多少,死沉死沉的,让她更不爽的是他虽然也满身酒气,但天生体息清爽,闻着居然不难闻,还让人心底痒痒的。
她没好气地将宫胤拖住,拖下台阶,街上空落落一个人没有,他们一离开,酒馆迫不及待地下了铺板。
趁无人看见,她身影连闪,几闪之后,回了客栈。
龙应世家单独包下了一个院子,景横波窥探过,院子里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一群麻木的白衣人转来转去,或者毫无声息。此刻已经是深夜,院子里一半静悄悄的,一半热闹闹的,一群年轻的龙家子弟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