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以为这是厌恶,是想找机会奚落她,然而越到后面就越不像是单纯的讨厌,尤其是那晚见她流泪,他竟然无端生出了心痛的感觉。当听闻聂卫凌坠马死亡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拍手称快,而是在想聂煜晨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其他人应该会趁机对付聂家,她一副蠢笨的样子能应付来吗?
他把这些莫名的情绪归结于自己的友善,毕竟他与聂煜晨曾是同窗,自己又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所以产生同情也属人之常情。
然而,当苏国舅家破人亡之时,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与其他人一样,急急撇清关系,免得惹来一身骚。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未等他纠结出明白,聂家门口忽然出现了好几辆马车,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一连串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聂煜晨直到最后才出来,她仍在服孝期,穿的是朴素的白袍,简单的衣裳衬得她肤如白雪,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水晶葡萄般镶嵌在巴掌大的脸上,越发明丽动人。
她面无表情,径直走向一侧的马车。
他见后面跟来了许多人,还抬着不少箱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走了上去,对轿子里的聂煜晨喊道:“聂煜晨!”
聂煜晨掀起布帘,见是张开硕,挑眉询问道:“有事?”
“你要走吗?”张开硕扫了一眼浩荡的队伍,问道。
“恩。”聂煜晨回答道。
“你要去哪里?”张开硕追问着。
“离开京城。”聂煜晨见他一直问个不停,嘴角轻扬,问道,“张开硕,你是想送我一程吗?”
也不是不可以。
他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嘴上却继续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短时间应该不会。”聂煜晨耸耸肩,说道。
“多久?”张开硕一咬牙,心想着反正都问了,干脆问个彻底。
“短则三个月,长则二三年吧。”聂煜晨思索了一下,才说道。宗族令她前往嵩山学习,自然要等她学有所成才会回来。
张开硕一听,竟然急了,他脱口问道:“那么长时间,你到底去哪?”
就算聂煜晨再迟钝,也听出了他的反常,她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么详细干嘛?”
“我。”张开硕噎住,吞吞吐吐。
“想把我的行踪泄露给别人,方便他们来追杀我啊?”聂煜晨半开玩笑道。
“切,我是那种人吗?”张开硕却当了真,生气道。
“呵呵,我只是说笑而已,你不用认真。”聂煜晨见时间不早了,于是问道,“我要出发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张开硕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想问终究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他低咒了一声,赌气般的说道:“没有了!”
聂煜晨不懂他今天怎么怪怪的,不过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她扬起笑容,调侃道:“张开硕,那我就走了,你要好好做人,保重!”
什么好好做人!张开硕气愤的抬头瞪她,却见她已关上轿窗,让马夫启程了。
车辘在地上由缓到急,激起一片尘土。
张开硕站在原地,直到见不到车队的影子,这才转身离开。
她说长则二三年,会不会是敷衍自己,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坐在车上的聂煜晨忍不住将帘子掀起一角,最后再多看了几眼繁华的京城,才放下帘子,安然坐稳了。
盛安殿。
赵之云凝视着桌前那块晶莹剔透的无暇美玉,半晌之后,才目视琴弦,眸光深邃如海。
“小桃零落春将半。双燕却来池馆。名园相倚,初开繁杏,一枝遥见。竹外斜穿,柳间深映,粉愁香怨。任红欹宋玉,墙头千里,曾牵惹、人肠断。常记山城斜路,喷清香、日迟风暖。春阴挫后,马前惆怅,满枝红浅。深院帘垂雨,愁人处、碎红千片。料明年更发,多应更好,约邻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