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正是石榴开花结果的季节,院子里那颗老石榴的枝头开满了白色的花儿,枝头上出来挤挤挨挨的花朵儿,还结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皮石榴。有些果结得早,皮已经泛白,成熟果实的香甜味儿飘散在空气中,引来到了孩子们渴望的目光。
调皮的男孩子早就像小猴儿一样爬上去,把那些已经熟了的骨子摘下来,揣了满兜,分给弟妹或者自己相好的玩伴,一人一个,一口咬下,嚼得嘎吱嘎吱地响,于是满院都能闻到石榴果子的香味了。
蓝依从小就不爱和别人玩,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她每天只能趴在窗口嗅着空气中飘来的石榴香味,或者羡慕地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小伙伴们欢乐地吃石榴。
直到有一天,那一天妈妈上夜班,爸爸去给同事家的老人祝寿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在窗边的白炽灯下写作业。空气中又飘来了石榴的香味,那香味就像带有魔力一样,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地骚扰着她的嗅觉,让她始终无法安心写作业。
她悄悄地从窗口伸头出去,盯着昏黄路灯下的那颗石榴树,想看清楚到底是那颗成熟的石榴果子在散发香味。
“这颗石榴树能结出两种果子呢,有白心和红心,红心比白心的闻起来香,但是白心的吃起来甜,蓝依,就说是不是?”这是隔壁欢欢问她的话。
蓝依羡慕地盯着欢欢,“你都吃过吗?”
“当然,我哥哥天天给我摘。”
“有哥哥真好,我从来没吃过。”
“原来你没吃过呀,那我跟你说也没用。”欢欢说往转身走了,留下蓝依一个人在家门口发愣,那时,蓝依才七岁。
那时,她多么渴望有个哥哥,她也渴望能有人帮她摘来两个石榴,一个红心一个白心,这样她就能知道欢欢说的是不是真了。可是她没有兄弟姐妹,她也不敢出去跟那些晒得黑不溜秋的男孩子们玩,因为他们会扯她的花裙子,还会把灰尘撒到她身上。
蓝依不知那些男孩子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她,也许他们是欺负她胆小,欺负她说话声音细细的,又或者,他们讨厌她的花裙子。
今晚家里没人,空气中的石榴香味那么浓烈,蓝依像被一种神秘了力量牵引,她悄悄地拉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站在石榴树下昂起头,认真地看着树上的石榴果。
她从来就没离这颗石榴树如此相近,因为平时树底下都会围着那群小男孩,他们每天在树下巡逻,一发现有熟了的果子就爬上去。
蓝依听说皮子白了的石榴就是熟的,她竟然在枝头发现了一个成熟的石榴果子,也许是这颗石榴果子不够大,所以那群男孩子才不放进眼里,所以她才会在晚上闻到石榴的香味。
这一定是老天爷留给她的,蓝依忽然兴奋起来,她举高手却发现还离那个石榴很远。蓝依焦急地在石榴树下转悠,她像着了魔一样,她脑子里只有这个石榴,她一定要得到。
七岁的蓝依动起来脑子,她从家里搬了两张椅子叠在一起,然后颤颤巍巍地爬上去。她站在最上面的椅子上,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手,她此时已经忘了一切,眼里只有那个散发香味的石榴。
就在她以为马上就能得到这个梦想中的果实时,一阵天旋地转,她从椅子上直直摔下去,伴随着她的尖叫,是胳膊上传来的刺痛。
痛!
蓝依蓦地惊醒,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那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她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裹,心怦怦直跳。忽然发现墙角有个影子,她以为是沈奕霖站在哪儿,吃惊地等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那是个衣帽架,只不过上面挂着沈奕霖的衬衣而已。
夜很静,静得可以听到各种电器发出的细微声响,蓝依慢慢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她觉得有些口渴,她想去喝水,却没想到脚一沾地,竟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她重新跌回床上。
刚醒来时没觉得身上冷,这会儿竟然不由自主地打寒战,她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找到空调遥控器,把冷气关掉,然后扯过裹着把身子裹起来。
一不小心擦到大腿上的伤口,疼得她只抽冷气,那个指甲大的瘢痕,恐怕这辈都无法消失了。她感觉很不好,头隐隐作痛,口干难忍,全身都痛,那种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蓝依闭上眼睛虚弱地蜷缩在床上,今晚发生的事就好似放电影般,一幕幕在她的脑中重现。
沈奕霖要她在她的腿上留下印记,她知道这是沈奕霖在试探她,为了能继续留在沈奕霖身边,,她咬牙用烟头烫伤了自己的细嫩的肌肤。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比她小时候偷摘石榴时摔断胳膊还疼上千万分。肌肤被烫焦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她痛得脸色苍白,全身哆嗦,那条被烫腿不停地发抖,可沈奕霖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留给她的只是绝然离开的背影。
烟头上的火焰在她身上熄灭了,从她的手指上跌落,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全身赤裸,仿佛被这世界遗弃。
沈奕霖的办公室是落地大窗,蓝依能看到远处闪烁的灯光,那是五颜六色里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