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米婆的表情,我就感觉很突兀,浑身上下乱冒凉气,接连发生的事情本来已经不正常,她现在这样子,不啻火上浇油,把阴森难解的气氛又加重了一层。要是换个环境,我肯定要做犯嘀咕,但这是我的家,五叔的尸首还在床上摆着,就算我心里嘀咕,可又能怎么样?
我停下脚步,把饭菜放在桌上,喘了口气。让米婆来守尸,是五叔亲口交代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极力说服自己,可是米婆看着我,依然是那种见鬼的表情,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无奈之下,我只能原地坐下,两个人相互对望着,表情都有点复杂。
“米婆啊。”我一边悄悄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一边开口跟米婆道:“我叔拜托你来帮忙,你能来,我很感激,要是……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你不妨开口明说……”
“没……没有……”米婆赶紧就摇头,牙齿都掉光的嘴巴艰难的蠕动了几下,匆忙道:“没有……”
她越是这样子,越让我怀疑,尤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弄清楚,总觉得心里像是扎了根刺,很不舒服。我耐着性子,继续对米婆道:“石嘴沟和你们小岭坡时常走动的,相互间有个事,彼此也都肯帮忙,米婆,你也看着呢,我叔不在了……就留我一个人……有什么话,你就不能明说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很苦,跟五叔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突然不在了,我的情感难以控制,说着话,眼睛就泪汪汪的。
米婆其实是个心很善的人,我可怜巴巴的一说,她明显犹豫了,看看我,又看看躺在床上的五叔的尸首,微微叹了口气。
“孩子,你们陆家的事,我不方便多嘴,也不敢多嘴,这事儿,该怎么跟你说,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懂,未必能信啊……”米婆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她的眼皮子塌着,盖住了两只眼睛,但是透过屋子里点点的灯火光,我看到她眼缝中流露出的一丝光。
“你说了,我总会信的,米婆,就告诉我吧,行么?”我不管那么多,想先把米婆的话给套出来,一看事情有缓和的余地,马上连声央求。
米婆心软,我接二连三的求,她就耐不住了,为难的皱着眉头,眯缝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扶着墙壁站起身,朝我走了一步。
“孩子,你知道不?”米婆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考虑了半天,才开口道:“从见你第一面之后,我就疑了,也怕了,一直都在躲着你。”
“咋回事?”我一边追问,一边不自主的想,米婆第一次见我,那是什么时候?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仔细的回忆一下,大概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六叔开始正式带着我走山,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涉足小岭坡。
“我看出点事,不敢明说,对你们陆家又怕的慌,所以,只能躲着了。”
米婆这话说的可能没错,家门没有破败之前,小岭坡的人对石嘴沟的人敬若神,怕若鬼,赶路都要绕着石嘴沟走,也就是家道衰落,人丁单薄之后,双方才以正常的方式相互走动。米婆这种人知道的多,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畏惧。
“米婆,你究竟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我被说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毛,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怪胎。
“说实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小,可我看得出,你好像……”米婆鼓了鼓腮帮子,后面那半句话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出来。
“好像什么?”我被她撩的急躁,恨不得撬开米婆的嘴,让她把所有的话一股脑给倒出来。
“好像……”米婆的嗓子眼好像梗着一块石头,三番五次,才硬着头皮道:“你好像,是个死人……”
“胡说什么!”我猛然一惊,心急火燎的追问了这老半天,谁知道米婆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从小长在太行山,知道山里的怪事多的数都数不清,但米婆的话让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
“我就知道,即便说了,你也未必会信。”米婆想了一会儿,道:“看起来,这件事情,你是压根不清楚,你五叔在的时候,有他帮衬你,轮不到我多说什么,现在……孩子,你不信别人的话,总该信自己的眼睛吧?你还是亲眼瞅瞅。”
米婆从柜边取了个脸盆,是山里农户家常用的洗脸盆,山区闭塞的紧,家里头很多物件都是用了多年的老物,这个脸盆是铜盆,已经旧的看不出铜色了。
我不知道米婆要干什么,就一动不动的看。米婆把铜盆擦干净了,打了半盆水,又掏出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的是血一样的水,米婆把血水抹到盆边,紧接着,她伸出手指,鬼画符般的在水里来回划了几个叉,顿时,一盆死水就和拥有了灵性一般,一圈一圈翻着水纹,不停不歇。
米婆拿出的瓶子里所装的,是一种叫做短狐虫的虫子的体液,这种虫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很难找,在山区里,一般都是米婆这样的人才会翻山越岭到处搜捕短狐虫,捕到的短狐虫洗净了捣碎,取其体液,据说,这种虫子的体液能让人看见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孩子,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