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的那人看着有些奇怪。
他的年纪看起来是二十五六岁,身材适中,相貌朴实,肤色是褐土一样的黝黑,头发暗无光泽像一丛枯草,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农夫家的大龄青年,却穿着一件陈旧的书生长衫。
这样的打扮显得不伦不类,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拘束地站在厅堂的角落里,使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自卑。
刚才为余生介绍众人的时候,宇文青也不认识他,是由冯峰在一旁帮忙介绍的,若不是他这形象在衣着光鲜的众人中十分另类,余生差点都要忘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也很朴实,田多。
冯峰看见余生已经注意到他,面露微笑,走过来说:“余生,这一趟我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余生收回看向田多的目光,朝冯峰点了下头,说道:“先生请说。”
冯峰沉吟片刻,开口道:“田多本是极有天赋的修行之才,成童之年就已突破至神游境,后来却似变了个人一般,修行也从此停滞不前,至今仍是这副模样……可惜啊……”他说着叹息一声,继续道:“前些日子听见你的传闻,觉得你应该有办法解决他的问题,便想让他进京去寻你,不成想你这就回来了,便带他过来,希望你能帮帮他。”
余生闻言向田多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他没病,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田多虽形象怪异,但一身气息很平稳,并不像伤病之人。其实主要是余生现在一心挂念着龙儿的伤势,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陌生人的事情,只是冯峰向来对他不错,从来不阻拦他在小学院里找书看,所以拒绝得很委婉。
听见余生这句话,角落里的田多身体僵了一下,低下头去,本就没挺直的脊梁更弯了,看着像驼背之人。
余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免生出许多恻隐,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是如此模样,修行一途,修的是心,要修行,先学做人。”
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宇文青淡淡地说道,打田多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留意这个木纳的大青年。
冯峰回头看向田多,恨铁不成钢地说:“挺直你的脊梁!年纪轻轻就这副德行,像什么样?!”
田多把头抬起来一点,姿势却没多大改变。
斥责田多一句,冯峰转向余生无奈道:“我也没抱太多希望,只想让他跟着你一段时间,你若有空就指点他一两句,实在不成,他也好认命。”
余生微怔,“跟着我?”
“没错。”冯峰说道:“你若愿意,让他拜你为师也成。”
余生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个我真不敢当。”
“阿生不行。”宇文青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年纪比田多小太多。”
冯峰不解,问道:“这跟年纪有何关系?”
修行者向来是以修为论辈分,强者为师并无不妥。
“自然有关系。”
宇文青说:“冯兄应该也看出来了,田多患的是心障。阿生的品行你也知道,跟年长者说话向来是细声细气的,态度不够严厉,对于解决田多的问题便很难有帮助。”
冯峰默认,半晌,他叹息一声,朝两人拱了一礼,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今日多有打扰,再会。”
说完这句话,他朝田多招呼一声,便要离开。
“等等。”
宇文青站了起来,走到田多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头向顿下脚步的冯峰说道:“这个弟子,我收了。”
冯峰愕然,“你收?”
“我收。”
宇文青肯定,看向田多认真道:“不日我便要进京,你可愿意跟来?”
听了这句话,余生愣住了,这样说来,他是答应了秦清月的请求。
没等田多答话,冯峰急切问道:“你要离开?”
宇文青轻微点了下头,说道:“是的,我要离开了。”
冯峰问:“为何?”
宇文青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像是决定了某件事,开口道:“其实,我并不叫文青,我的真名是,宇文青。瞒了冯兄许多年,很抱歉。”
冯峰闻言愣了一下,震惊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长出一口气,感慨道:“早年我已觉得您不是一般人,却万万没想到,最敬仰的战神居然就在身边生活多年。”
说完他弯腰行了个大礼,“见过大将军。”
对于宇文青说出来的话,冯峰没有半分怀疑,一是出于两人共事多年的了解,二是,他不相信会有人昧着良心冒充战神。
宇文青将他扶起,苦笑道:“冯兄,你我之间需要如此见外吗?”
冯峰却是肃颜道:“老祖宗传下来的礼数可不能丢。”
宇文青无奈摇头,只能由他。
冯峰见田多仍像木偶一般站在原地,顿时气急,说道:“你这傻子,莫不是被凭空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还不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