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能沉而复起,不是没有缘故的——岳冷秋曾任东闽总督,这边诸多人,跟他打交道也多,知道岳冷秋的声名虽然没有林缚、李卓耀眼,但绝对是跟董原、陈芝虎等同一级数的帅臣……
岳冷秋知兵事,拉拢人心也有一套,徽南军及长淮军,都可以说是经岳冷秋之手所形成的强军。岳冷秋当年率长淮军残部守徐州,刘安儿率二十余万淮泗军围打了大半年,硬是没能硬啃下来,这就是骄人的战绩,将岳冷秋推到当世名将的位子上去。
只要岳冷秋在江州,浙闽诸人,就没有想过能轻易拿下江州。
如今,奢文庄貌似不断的从江西抽兵,但实际留给奢飞熊守豫章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主要就是用来防备岳冷秋。还有一个就是奢望岳冷秋在秋后与淮东配合作战,能轻敌冒进,要让奢飞熊将江州兵诱到有利的地形里进行野战歼之。
但很显然,面对岳冷秋这头老狐狸,这样的计策很难凑效,奢文庄他们也没有寄太大的希望。
换了谢朝忠就不一样。
谢朝忠作为御营军都统制,是江宁最重要的军方人物之一,晋安在江宁的暗桩自然对谢朝忠有极为密切的关注。
谢朝忠倒非一无是处,他出身将门,武勇过人,又有战功在身,遂得任卫营指挥使,随宁王南下。
谢朝忠所立战功是杀敌之功,非统兵之功。
倒不是说谢朝忠一定就不懂兵事,但谢朝忠在江宁突得高位,就有贪色好财之鄙,对手下将卒刻薄寡恩、任人唯私,即使得永兴帝支持出任御营军都统制,也不得手下将卒的拥戴。越帝虽给蒙在鼓里,但是与御营军将卒稍有接触的,对谢朝忠的认识反而更深刻。
至少在拉拢人心上,谢朝忠就差岳冷秋远有千里——说到将帅之资,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御人。御人不得法,兵书倒背如流都不管用。
历史上的长平之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更重要的一点,谢朝忠此时争着要领兵出战,那就看着浙闽势弱,要跳出来抢战功。他这种心态,最容易轻敌冒进,易入彀中……
江宁那边真要用谢朝忠,对晋安诸人来得,无异是如有天助的好消息。
长史胡宗国说道:“陈西言不是蠢货,淮东也不大可能会纵谢朝忠搅乱局面……谢朝忠除了背后有余心源支持外,江宁其他大臣似乎都无表现啊!”
“永兴帝似乎不大信任外兵……”胡明经说道。
“临阵换将是大忌,有辽西之鉴在前,江宁怕不会轻易用谢朝忠去替岳冷秋,”施和金说道,“再者岳冷秋能起复出督,也应是越帝属意如此。即使再猜忌外兵,越帝也没有这时候将岳冷秋撤下来的道理……”
“徽南,”奢文庄冷静的说道,虽然目前得到的消息不多,但他也准确做出跟淮东一样的判断,唯有判断准方向,才能有所布置,“谢朝忠有意在徽南对我们再开一条战线!他如果想领兵争战功,这大概是他此时唯有的选择……”
奢文庄此言一出,温成蕴、胡宗国、施和金、胡明经等人反应不一。
如今淮东与江州对他们形成掐头打尾之势,就叫他们痛苦无比,江宁向徽南增兵,再开战线打浙西,即使谢朝忠是个蠢货,五六万兵马从昱岭关涌入浙西来,这个便宜也叫他们难捡。何况徽南还有邓愈这个老对手,是个难啃的骨头。
奢飞虎眼露精光,兴奋的捏着拳头,说道:“谢朝忠从徽南出来,那是最好不过。从徽南经宁国,就能直接威胁江宁,江宁在淮东、太湖以及江州、淮西的兵马部署,都将乱作一团……”
“徽南的缺口不容易打开啊!”奢文庄说道。
从浙西进徽南,昱岭关隘道是必经的要冲,即使谢朝忠率兵从昱岭关进浙西,也不可能不在昱岭关驻兵守好后路。
“要能将谢朝忠诱进来歼灭,即使打不开徽南的缺口,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坏!”奢飞虎说道。
谢朝忠从徽南出兵,貌似他们要同时应付三路,但实际上,徽南邓愈始终是浙西的威胁,江宁不加强徽南,就会加强江州,使得岳冷秋从江州发起的攻势更凌厉。
如今谢朝忠从徽南出兵,江宁加强的将是徽南,削弱的是江州。
岳冷秋是相对保守之人,奢飞熊守豫章,至少不用担心江西方面出问题。
闽东沿海,是早就密议要放弃的,但放弃晋安府、退守闽江中游,对奢家的声望以及将卒士气打击太重,不要万不得己,奢文庄并不想放弃晋安府,一直都盯着淮东在南线的兵力部署。
若能在放弃晋安府的同时,在浙西打一场胜战,则能抵触这方面的负面影响。即使不能打穿徽南缺口,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要是能打穿徽南缺口,一记重拳就能打在南越的腹心要害上,这个意义就太大了——奢飞虎都不敢去设想这个可能,毅然说道:“我去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