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东平?那竖子当真是如此说的?”
苍老吵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秋风刮过窗纸的沙沙声,有着初入冬时的阴冷。
太后梁氏眼疾越发的严重,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只能模糊的看见坐在对面的元归政的身影。梁氏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常年卧床不起,便元归政过来,她也是半躺在软榻上,但听到元归政带来的这个消息,情绪激动的欠起身子来,
如今给困在东平的,不是旁人,是幼年相依为命的胞弟梁习,这时林缚非但不愿意出兵援东平,还建议这边放弃东平,叫她如何能平静对待?
元归政一脸苦涩,说道:“归政不敢有半句隐瞒……”
“这也是造孽啊!”梁太后激动的拍着坐榻的雕花扶手,仰天而叹,“梁家这些年见死不救的劣迹斑斑,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来,是造孽啊,怨得谁啊!”
元归政看着太后梁氏欠着身子,枯瘦露出青筋的手在雕花扶手上又拍又打,似对眼前的情形也无计可想,就顺着她的语气说道:“林缚言弃东平,也是有些形势逼人,陈韩三若早除去,形势还不至于那么险恶;陈韩三像颗钉子扎在河淮的心腹要害上,谁都不敢轻易妄动。成冲在济宁也是腹背受敌,十分的艰难……”
太后梁氏痛苦的闭上眼睛,往日不愿淮东除去陈韩三的不是旁人,恰恰是占据山东的梁家需要陈韩三留在徐州,作为山东与淮东之间的缓冲势力,哪里想到今日会作茧自缚?
元归政心里苦笑,当初为平定淮泗乱事,岳冷秋招安陈韩三也只是权宜之计,招安之后百般防备,再加上陈韩三又做惯背叛之事,燕胡大军席卷而来,想陈韩三能对朝廷忠心耿耿,真是痴人妄想。
陈韩三可能早就暗中与燕胡勾结,其拥两万精锐在徐州,位于济宁、涡阳、淮阳三地之间,不仅淮东、淮西不敢轻易妄动,便是梁成冲在济宁也如芒刺在背、寝室难安。要不是给围困在东平的是其父亲梁成,梁成冲早就弃济宁西走了。
江宁之前有旨要长淮军解东平之围,但林缚明确表态支持长淮军撤入淮西,可想而知,包括刚辞相致仕的岳冷秋在内,都不会介意长淮军在这时候保存实力的。
实际上,在这时能解东平之围的兵马,一是陶春所率长淮军,兵马多达五万众;一是董原率领停驻在涡阳的兵马,约三万众;一是淮东驻守淮泗以受淮东节制的淮阳镇兵马,将近五万。
董原所部兵马颇杂,主力来自于几乎没有经历战事的御营军,战力颇弱,难以在相对开阔的河淮平原与燕胡步骑对抗。
长淮军可以说是江宁唯数不多掌握的几支精兵之一,最初是以东闽军一部精锐为底子,在岳冷秋的率领下,长年清剿,精兵强将颇多。
但长淮军近年来一再扩编,兵甲补给、人员编训难免不足,又均为步卒,能不能与燕胡精锐步骑在河淮平原正面对抗,实在叫人没有太大的把握。
江宁不愿长淮军消耗过剧的心思,元归政也不难理解。
东平之围想解,最能依仗的便是淮东驻守淮泗以及淮阳镇的兵马了——
招安刘妙贞所部红袄军而编成的淮阳镇军,几乎都是刘安儿的遗部。刘安儿给陈韩三叛杀,其部伤亡惨重,到最后差点沦落到给陈芝虎赶尽杀绝的绝境,几乎每一个人都跟陈韩三有血海深仇。、
徐州与淮阳地界相接,陈韩三不给除掉或不给从徐州驱除出去,很难想象淮阳镇军主力原意北上援东平,而后防御空虚的淮阳三城暴露在陈韩三的眼皮底下。
这其中的道理,便是站在一旁伺候的苗硕也能想明白,梁家作茧自缚,留陈韩三在徐州留了一个祸害,东平之围实是九死一生的危局,听元归政的语气,倒是想弃东平、弃鲁国公梁习了。
光线幽暗的冷室沉寂了许久,梁太后才欠起身子又问元归政:“若是淮东兵前进到沂南,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能不能多一线活命的机会?”
元归政说道:“淮东军前往到沂南,应能牵制敌军一部分兵力……”
“你就拿这个条件跟林缚聊聊去吧,”梁太后无力的挥了挥手,沮丧的说道,“你再派人跟成冲、成翼去说,主意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拿的,即使他们的父亲逃不出来,他们兄弟俩也要争气,不要给外人瞧扁了……”
元归政点点头,由苗硕陪着退出去,心里实不知道再去找林缚能有起多大的作用。
虽说沂南此时还算梁家的地盘,但实际上,梁成冲要撤出去,只能往西撤。
江宁已经正式将汴水以西的地域划为淮东辖管的战区,沂南几乎已经是淮东的囊中之物,元归政这时候又有什么底气拿沂南作为交换条件,要淮东立即出兵进入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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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归政去又复返,提出希望淮东能出兵沂南的请求。
当然,淮东要顺利接手沂南,必然要在梁成冲西撤之前,派兵马过去。但是能牵制多少敌军,实要看派驻沂南兵马的多寡。
淮阳镇几乎不能动弹,林缚在淮泗能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