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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领旨!”
李卓跪在香案前听张希泯读完圣旨,撑着膝盖站起来,跪在地上不久的时间,仿佛将仅剩的精力都耗尽,站起来,打了踉跄,差点摔倒在冰冷的地上,耿泉山在一旁眼疾手快,上前将李卓搀住。
李卓将圣旨接过来,拿在手里,站稳脚步,没有理会张希泯,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郝宗成,一字一顿的说道:“辽阳绝不能打!蓟镇军是大越朝最后的依仗,不能轻易拿了去冒险,我李卓身败名裂在所不惜,你不能做朝廷的千古罪人!”
李卓此时虽说是个精力耗尽的老人,但他如此说话时,其威势令郝宗成不能对视。
郝宗成目光转向别处,脸讪然笑道:“你是主帅,你说不能打自然是不能打。只是你我做臣子,当为朝廷分忧,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躲在松山城里一点事情不做吧。圣上会怎么想你我,朝廷诸公会怎么看你我?”
帐中诸将,仅有耿泉山、陈定邦数人是李卓的亲信,其他将领有冷眼旁观的,有不屑一顾的,有瞪着眼睛不服气的,有袖手相互使眼色的……
张希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耿泉山、陈定邦等人是东闽旧将,对李卓忠心耿耿,但蓟镇其他绝大多数将领的态度都是值得玩味了。
在郝宗成掌管蓟镇期间,这些将领贪腐成性、兵备驰废,个个都精通中饱私囊之能事。
李卓执掌蓟镇之后,对全军进行整顿,严明军法,对克扣粮饷之事进行严厉的打击。
虽说这一举措,使李卓在普通兵卒当中威望极高,也使蓟镇军的战力明显提高,驰怠、贪鄙享乐惯了的将领却对此满腹怨恨。
崇观帝对李卓的支持是有限度的,最大的限制就是李卓要调整营将以上的将职,都必须要得到监军使郝宗成的首肯。这使得李卓对整个将官体系的整顿根本就进行不下去,也使蓟镇军的整个将官集团,实际都围绕在郝宗成的周围。
“撤兵!”李卓心力憔悴,由耿泉山搀扶着坐到正中的帅椅上,仍尽最后的努力劝服郝宗成,“留一万兵守松山殿后,其他五万人马立即撤回临渝,防备大同方向的虏骑从晋中借道再进燕南……”
“老夫虽说不是将兵的料,但好歹也在军中厮混了好些年。此时正是极寒季节,大同方面的虏骑即使不回援辽阳,想玩围魏救赵一出戏,可也要他们有这个能力才行,”郝宗成嘿然笑道,“据大同方面传回的消息,在大同外围的虏兵,已经是粮草溃绝。他们回辽阳都难,又有什么能力从晋中借道再入燕南……大同、宣府以及晋中可不比前两年阔绰,虏骑想靠劫掠取粮,怕是不能吧!我晓得,我们再打下去,会很艰难,但东虏的日子可不会比我们好过——圣上也期待督帅您能一战定辽,成就万世功业。今日封你为燕国公,打下辽阳,异姓封王也指日可期,那时你便是曹宏范之外第二人,你怎么就左不肯右不肯呢?”
“若在崇观九年之前,能有这样的形势,或能勉强一战,总有三四成的胜算,”李卓苦口婆心的劝道,“今日若仓促出战,一成胜算都没有。十死之战,郝大人,你还要坚持战吗?你就不怕尸骸葬在这冰雪苦寒之地!”
李卓这话说得森然恶怖,令郝宗成背脊寒气陡生,也令他心头十分不快。
“圣上对你寄以厚望,督帅好之为之吧!”郝宗成丢下一句话,袖手出了李卓的帅帐。军议再一次不欢而散,张希泯、杨文昌等人追了出去,诸将也都相继离开。
李卓佝偻的坐在宽大得过份的帅椅上,枯瘦的手紧抓住扶手颤抖不休,这一点已经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精力都消耗干净,使他看上去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耿泉山压着声音说道:“是不是我带人将郝宗成他们扣下来!”
李卓无力的摇摇头,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掌握这支蓟镇军,要是可以做,他绝不会拖到今日,要是能给大越保留一点元气,身败名裂算什么?这时候强行将郝宗成、张希泯等人扣下,不用东胡人来打,整个蓟镇军就会立即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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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无胆,圣上与朝廷诸公,都指望郝大人您了……”张希泯压着声音说道。
“京里一干老小,可都盼着大人赚下这分功绩给内侍省涨脸呢!”杨文昌劝道,“李卓那个无胆小儿相比大人,何德何能却先封公侯?”
室里明烛高烧,照得郝宗成脸色阴晴不定,杨文昌带来的秘旨就躺在他的怀里。
李卓这匹夫,虽说桀傲不逊,但带兵打仗,却有他的一套,郝宗成还有些自知之明的。
郝宗成心想自己已经是内侍省之首,便是顺利将辽阳打下来,有个赏爵,没个赏爵,意义不大,大越朝还没有内臣拜相的先例。要是万一如老匹夫所说,辽阳没那么好啃,自己跳出来,那就是自己要往铁板上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