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冷晴、海水碧蓝,哨船如梭,两边各有快桨船过去查验,林缚凭船舷看着驶来要求登上东阳号的哨船,待看清船头那个穿短袍马褂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相貌,微微一怔。
林梦得看清来人相貌也讶异万分,说道:“他怎么过来了?”
林庭训长子林续文在先帝时考中进士后便留京为官,积宦十余载至工部郎中,时年三十九岁,官居正五品,也算是朝中年富力强的官员。这十余载来,林续文偶尔回乡探亲,林缚作为族中甚不受重视的子弟,几乎就没有什么机会跟他接触,对他的印象很淡。只不过林续文与其父林庭训仿佛一模子印出来的,狭目瘦脸尖下巴,便与林庭训一般颔下留有短须。
林缚与林梦得都万万没有料到林续文会来津海。
林续文从绳梯爬上来,林缚伸手去搀扶,心里还盘算着要怎么应对,林续文一手抓住船舷,笑着说道:“老父亲在世时就说过,林族这一辈定会出个大放光彩的人物,老十七,你在沧南两战打得漂亮啊!”
“相比较大哥,十七这点功绩远远不够看啊。”林缚笑了起来,搀住林续文的胳膊,拉他站到甲板上来。
林梦得看着林续文后面上船来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气度也颇为不凡,不像是林续文带来的随从,便伸手搀他上来,笑着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不敢当,兵部职方司主事杨枝山……”青年有些不适应海船上的颠簸,站定了才拱手说道,又回身将后面一个相貌阴柔、唇颔无须、脸白得像娘们的中年人搀上来,说道,“这位是内侍省局郎官刘直刘大人……”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林缚心里暗想,忙与兵部主事杨枝山、阉臣内侍省局郎刘直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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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斩敌获级逾千的大捷,林缚都派信使潜往京师报捷。
第一次报捷的信使已经从燕京赶了回来,带回来朝廷的一些封赏。
林缚倒没有再获晋升,给赐了一件绯色官袍、一件青甲衣,金银制钱百余枚。林缚此时才是七品都监,按制官衣为青色,绯色乃五品以上官员的官衣色,对七品官员赐绯是一种荣耀,算是一件精神上的鼓励,不算是实质性的晋升。但若是林缚在战事中殉难或者战后致仕,倒是可以享受五品官员的政治待遇。
赵青山、宁则臣、曹子昂、周普四营指挥都晋升一级至从八品骁骑副尉;林梦得也因随军参赞军务而特授儒林郎,正式获得官员的身份。
这些只是对他们率军北进燕南的奖赏,沧南大捷的军功需兵部派人勘验过再议。
不管朝中背地里涌动的暗流是主战还是主和,特别是林缚率江东左军北进燕南之初看上去并不会影响主战还是主和的大局,这种勇武奋进的精神就必须要激励,不然对朝对野都说不过去。
便是楚党,也需要拿林续出来抵挡朝野对他们暗中支持议和的攻击。
燕南三府给入寇东虏糟踏得一塌糊涂之后,虽说掌权者还有心议和,但是阻止不了朝野舆论都一片倒的倾向主战。
兵部议功程序比较繁琐,从京畿到沧南的信道给封锁了,兵部不便派官员过来核查战绩,这也是一个完全说得过去的借口,但是这多少有些压后再议、不作宣扬的意思。汤浩信让信使带来的私函中,虽然对林缚率军北进的做法十分的肯定,但是还特意的吩咐林缚“不可浪战、勿使沧南大捷之胜绩亏于一篑”。
至少在十二月下旬、刚取得沧南大捷时,朝中掌政者的心思还是议和,这是明确无误的。
林缚若是合格的政客,沧南大捷后便应该南撤至临淄府协守,静待战事结束享受沧南大捷带来的军功便可。
小泊头寨再取得歼千人的大胜后,林梦得、曹子昂等人都建议暂缓报捷,建议他们打他们的,反正也不受朝中节制,但也无必要跟朝中的议和暗流起冲突,更何况朝中的议和暗流是楚党直接推动的。再说一而次的报捷,不仅与朝中议和暗流抵触,还使其他路勤王师颜面无光,能持续获胜还好,一旦失利,便可能给这些人无能之辈联合起攻击。
林缚还是力排众议,继续信使进京报捷,虽然有很大的政治上的风险,但是同样的,伴随风险而生的便是同样巨大的机遇,林缚更希望各路勤王师能少有些廉耻心,不管最终是战是和,至少在战争持续阶段能稍微积极些。
林缚不单使信使进京报捷,还坚决的诱那赫雄祁部到津海来进行会战。
林续文、杨枝山、刘直三人一起赶来津海,林缚便知道朝中的风向终于是变了。
这一战持续到今日,势态也越来越明显。东虏这次破边入寇意在劫掠,其在燕冀腹地的持续作战能力也因为其不断的伤亡减员与日益庞大的财货、人丁掠获而减弱,在天气转暖之前,必定会退出关去。
在燕南三府已经给打残,山东平原府大部失陷,而虏骑撤退在际,楚党这时候还公然站出来主张议和,才是政治上的最大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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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枝山是兵部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