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串的,断断续续的,零零碎碎的记忆,织结成一段苦往的人生。
如若天空的阴霾终于散去,如若世界终于等到云开,如若他复仇的一生终于得到解脱,那么,也许他该感谢,他曾痛之鄙夷,憎之入骨的蔓藤蔷薇,是她一如蔓藤的韧性,不折不挠地在他心底缠绕,缠绕,直至开出灿烂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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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轻柔地铺洒进整间屋子。
暖暖的。
蔷薇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轻轻掀开被褥,不敢惊动身旁熟睡的男子,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拉开落地的帘子,抬头仰望那轮太阳,蜜一样的颜色在跳动着,明亮却不刺眼。
身后,一股温热拥抱住她的身子。
“醒了?”爵从背后圈住蔷薇娇小的身子,俯身闻了闻她淡香的发丝,真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嗯,睡得好吗?”她浅笑着,扬起手,伸到脑后勾住他的颈部,柔柔地摩挲着。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她的全身,冰冻的心和麻木的身体在慢慢解冻着,融化在这片灿烂的阳光里。
昨夜真是奇妙的一夜,他们由剑拔弩张,到她泪流满面,再到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听他诉说那些辛酸的过去。
喉头不禁再次哽咽起来,她看不见身后的他,此时是何种表情,只是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部俊朗的轮廓。
这样一个危险到极致的男人,曾在她的世界永无天日的男人,此时在她的心里,已是温暖的阳光。
一如巴黎的朝阳,真的很美。
闪耀玉色的天际开着暖橙色的云朵,徐徐地袅娜地张扬开来。
尽显倾城之色。
那阳光是让人想要掬一捧放在手心亲吻的美丽,柔和、浅白如水的光芒,是流动的锦缎,一丝丝一缕缕都轻盈且动人。
如同她深爱的男人啊,玉露琼浆一般让她迷醉……
“你呢?睡得好么?你介意……”他将下颚轻轻顶在她的头上,欲言又止,低柔地叹息。
昨夜,他第一次在这个小女人面前倾诉那些不堪的曾经,而此刻,却感到些许担忧,担忧她会因此而怪责他对沈家所做的一切。环抱住身前这瘦小的身子,内心里仍然涌动着昨夜的悸动,她真的介意曾那么不堪的他么?
“唔……睡得好极了。”唇角弧度轻扬,蔷薇转过身子,眼眸望进他的深幽,“你想问我介意什么?”蔷薇顿了顿,双手捧起他俊逸的容颜,抿着唇微笑着摇摇头,“如若你问的是对沈家的所作所为,说不介意是骗人的,但我又有什么资格介意?毕竟我爷爷对你父亲,对你母亲,对你哥哥,以及……对我母亲所做的一切一切,同样不值得原谅,不是吗?”
想起小时候,她和母亲在沈家所遭受的一切苦难,蔷薇鼻头不禁酸涩,这一切的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而她,同样心疼着他的遭遇。“你的狂躁症,是因为那样才患上的么?”
爵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唇角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闭上眼,深深吸吮着,低低呢喃——
“在我记忆之中,母亲只是负责生我下来的女人,她看我的眼神,永远是不冷不热的!她对我和父亲的态度,和父亲口中所描述的情形相差甚远。那年,我忘了自己是六岁还是七岁,父亲和母亲的争吵越来越凶,直至有天,无意之中,我撞见了母亲和一个男子脱光了在床铺上交缠,那时我不懂是什么,亦不认识那个男子,可偏偏那个男子因为我的撞见,揪着打了我一顿,并要挟我不准将他们的事透露出去,我一时气不过,随手抽起水果刀,胡乱地捅伤了他们,我才得以逃了出去……而心痛的是,那个是我母亲的人,眼睁睁看着她的姘夫揍得我血肉模糊,却只会在床上冷冷地抽烟,那一刻,我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她的儿子?那一夜之后,我常常会不自觉地在夜里拿起刀子疯狂地砍杀,直至有天,我刺伤了父亲,才知道自己患上了狂躁症,幸好不是很严重,在父亲和医生的辅助下,我越来越学会控制自己……”
抱紧蔷薇,每每回忆起那些不堪的曾经,寒意便永无止境地从脚底窜涌出来,仿佛只有抱紧她,才可得到些许的暖意,平抚他受创的伤口。
蔷薇亦紧紧回抱住他,感受他些微震颤的身子,为他心疼着……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父亲多年前的好友,沈洪宇!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报复我,报复我们黑家,利用父亲不善经商的弱点,使计策骗父亲入局,侵吞掉整个黑家的产业!父亲为此一病不起,我气不过,拿着刀子直接冲进他家,那时年少血气方刚的我谁也挡不住,可始终也不能亲手杀掉他!反而,令他更加怀恨在心,甚至……”他的喉头哽咽,眼眶里浮现一抹潮红,蔷薇搂紧了他,轻轻抚摸着,好似在传递着力量,慢慢平复他的激动,“甚至买凶趁暴雨之夜,刺杀了我父亲!”
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痛苦和肃杀在他的眼里四处流窜,那一夜,仍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父亲胸口被刺刀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