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数千铁骑扬起的风暴扑面而来，飞沙走石。冲至驼队前却没有停歇，立刻分作两队，围绕着奔跑，遮天的尘土，震荡的轰鸣，湮灭了这里的一切。
老周头扭头左右扫了一眼，一只手猛地紧勒缰绳，染满泥土的坐骑倒踏了几步，另一只手探入马背上的圆盾下，神色惶惶。
仰头冲着前方，张开干裂的嘴唇，大声喊道：
“我是老周头，不知是那位寨主，还请打个商量！”
没人应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时刻准备着逃回驼队中，却见这些铁骑只是不停地围着跑动，没有准备的攻击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是何意图，僵在那里，不敢动。
半响，尘土中传出了一句破锣嗓子的声音，回应道：
“我们知道，你个老不死的，还在这条道上混呀！怎么不早点回家抱孙子，瞎跑个什么劲。”
乍一听，老周头不由得松了口气，寻思着与那胡大当家非常熟，应该没什么大碍，最多不过放点血，可隐隐地觉得不对劲，揣摩着那人后半句的语气，却觉得有点不妙，好像将要发生不情愿看到的什么事，不由得又绷起了一根弦，一边保持着戒备，一边强挤出笑容，说道：
“这不是胡大当家嘛，小老儿，有礼了。这还没多长时日，人马多了不少啊，精壮威风！胡大当家的，我也是想多赚两个，跑一趟漠城，还请行个方便呀。”
“哎！你也别多说了，像你这般年纪的老刀客也没几个了，也算是命长，不管怎么说，咱俩交情也还不错，这附近几个寨子里当家的你也都认识，都在！对了，你是黄林沟的吧，好像是在南边，嗨！不说了，往后我给多烧点纸钱，实在对不住了！”
听得这样说，老周头心中大惊，知道此番难免有一场劫难，一把将圆盾举至胸前，攥着缰绳一扯，扭身坐在鞍上，侧着头喊道：
“各位当家的，小老儿一糊涂，还请各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抬抬手，这漠城不去了，放我们回去！”
却听得一记哨响，激起正在飞奔着的数千骑内此起彼伏的啸声，犹如无数的猿猴在啼叫，吓得老周头即刻架起圆盾护着自个，催马狂奔。
啼叫一停，转眼间，满天的尘土中窜出黑密的箭雨，根根箭矢沿着一道弧线抛向驼队，撕开风尘，夹带着冷漠无情的杀意，呼啸而下。
一阵击打物件的动静，密集的像是暴雨一般，狠狠扎进落点。
这一瞬间，老周头的坐骑突然失了控，急忙纵身扑落地上，举起圆盾缩起躯肢，瞪着一根根突地穿过硬木的锐利箭头，猛孤丁闷哼了一声，一些箭头钉进手臂，疼得直咬牙，而余光瞧得裸露着几根箭杆的坐骑滚了出去，余势冲出数步，立刻布满了根根箭羽。
而骆驼围成的圈内，骤然响起伤痛的惨叫，牲畜临死前的哀鸣，接连不断，可这一切没过几息就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嗖嗖声与击穿物件的声音，还有弥漫不散的尘土。
又是一记哨响，箭雨停了，奔跑的马蹄声依旧，沙尘越来越浓密，几乎看不清前方数步，就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老周头眯着着眼，仓促地打量了下周围，只有无数林立的箭尾，弥天的扬尘，心中知道哪些马匪很快就会冲过来，急忙弓起腰，拔腿就跑，一见骆驼卧倒的影子，猛地大步冲了过去，没几下，一跃跳了进去。
刚驻足，当即神色慌张的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箭羽，瞧不见一个活人，焦心地低喊道：
“柱子？柱子，羊柱！”
见没有人回应，顿时烦躁地一把将手臂上的圆盾扯了下来，立马痛的裂开嘴，憋了口气，沉沉呼出，瞧着透过盾牌的箭头上沾满了鲜血，却依然闪烁着点点锋芒，忧愤地甩手扔了出去，用力握了几下拳掌，觉得没有伤到筋骨，舒了口气。
随后猫着腰飞快地跑向那些立满箭羽的圆盾，探手一掀，入目就是圆瞪的双眼，毫无生机，一些零落的箭矢贯透躯体，顺着箭杆流下殷红的血液，浸透了风化的砂砾。
老周头一看不是羊柱，一丢，扑向另一处翻找，越寻越发急，稀落的胡须微微颤动，嘴里无声地念叨着，神色游离，满脸的皱纹更深了，也越来越急迫，渐而疯狂地在驼队中抛掷各自物件。
“喂！老周头。”
猛地听到是羊柱低声呼唤的声音，扭身就冲了过去，一下抓牢柱子的双臂，上下打量着有没有受伤，眼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泪花，碎碎唠叨道：
“你怎么不应声？怎么了，没事吧？伤没伤着。”
“没事，我没事。”羊柱愣愣地回道，可老周头还在不停问着，渐渐用上了力气猛晃，羊柱当下被摇的头晕，赶忙抓住他的胳膊，使劲一按，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嗨！老周头，你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两人这一刻定住了，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说话。
老周头瞧着一对倒映着自个身形的黑眼珠，明亮生光，瘦小的脸庞还没褪去稚气，直挺的鼻梁被随手抹了道血污，干渴的嘴唇透着红润，尘土覆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