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见主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他的衣裳垂下，遮满圣殿。其上有撒拉弗侍立。各有六个翅膀。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以赛亚书》6:1-3
让玛蒂尔达没想到的是，程羽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恰恰相反，他现在十分享受，他在乳白色的云层缓缓滑翔，一点都不害怕，这好似个梦一样，为何要害怕呢？
甜糯的风里好像夹着蜜，隐隐地有一丝令人不安的腥甜，他不想在云层中待下去了，于是像一枚炮弹一样向坠落。
红，红，红，赤色的大地，血红色的海洋，这是个以血色为主色调噩梦吗？
随着高度的进一步降低，地上的景象看得更清晰了，那些是黑色的十字架，石柱，绞索，以及——被钉着，被压着，被绑着的人。
程羽刚落在地上就觉得这里真的是血雨腥风，他掩鼻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湖边黑色十字架，走进才发现这十字架有多巨大以至于他得眯着眼睛试着认被钉着的人是谁。
那面孔的轮廓好熟悉，熟悉地似乎每天都见，每天都触摸过。
“嘎咋嘎吱吱！”湖畔的水底下好像有张大嘴在像小孩一寸寸大嚼磨牙棒饼干一样吞吃着十字架底部，那人也因此降下来。
不，绝不是人类，被钉起来的不止是手脚，还有一对巨大的与十字架颜色几乎相同黑红色羽翼。
于这污浊湖水前的是位代人受难的天使，还是遭受惩罚的堕天使？
“都不是，是你啊。”十字架上的天使开口了，程羽如雷击一般怔住了，确确实实是他，那脸那眼那神色。
“嘎吱嘎吱，嘎嘣。”此时十字架轰然倒在湖里，半晌，程羽才想起要救他。
这不是湖，完全就是个半凝固的血池，既让人难以行动，又腥臭不可闻，程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摸索到十字架，用了拖拽拉抵推方将其搬到湖畔。
他还是死了，巨大的羽翼被血洗涤过后，却显出了雪白的颜色，只有少许血珠挂在上面，他真的是位天使。
程羽跪在其身旁为自己的失误而恸哭，哭时他听见接连不断的倒塌之声。
他茫然地其身，发现身后，侧面又倒了几桩十字架，石柱。
程羽向上飞去，发现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环一般，无数十字架在倒下，而环心就是他，自己将杀死几千个，几十万个，甚至整个世界的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啊。”“快醒来啊，这是个梦对不对。”啪啪啪，程羽一连给自己打了三个嘴巴，火辣辣的疼，他慢慢的蹲下去了，抱着头在半空中哭泣，他不管经历过怎样凶险的战斗，还是个孩子。
“这是真的，程羽，或者说我。”一双手覆在他双肩上，程羽转头看见他的手上如白玉般却又闪着微光。“你看，你做的并不是坏事呐。”
一个个闪着白光的十字架在冉冉上升，每一个洁白的灵魂都坐于十字架上对着程羽微笑，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双唇微启，反复说着两个字：“谢谢。”
程羽扑进身后的人怀中，又哭又笑，松开他后，才发现他就是那刚刚没救成的天使，现在他有两对羽翼了，脸上的笑容仿若沐着春光。
他微笑着，又抱起程羽，将其放在同样的十字架上，“回去吧，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你做的很好。”
“那么你呢，你不到天上去吗？那里的风里都流着蜜呢！”
“呵呵，我只是个濒种实验体。待在这有何不可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濒种实验体，可是这里实在是……”
“抓好你的十字架，我展示给你看。”他抓住程羽的手，四翼齐动，几个扑朔就来到地面。他抓起一把泥土，笑呵呵地说：“你看。”
程羽凑过去看了看他手中的泥土，没有一点腐朽又血腥的味道，只是泥土的土腥味。
“好强大的力量。”
“这可是你的力量，这样的话，这片赤土也会变成伊甸园。”
“那要很长时间吧。”
“是的。但你该走了，这里就要关闭，再不走大家都会消失。”
“那么再见。”
程羽轻轻松开他的手，慢悠悠飘向天空，身下的他越来越小，他的背影那样寂寥。
可能是圣母心发作或是心太软，程羽双手一撑，又落了下去，“喂，之前你说你就是我，那么你代我上去不就行了……”
“我只是个濒种实验体……”他抬起头来苦笑道，程羽发现他的肋部又出现小小的一团羽毛，他背部肌肉一张一弛，进而伸展出了第三对羽翼，同时第一对羽翼开始被光明填充着，转变成闪着星光的光翼。
“呵，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喝啊。”他单膝跪下，左手按于地上，暗色的狂潮如归家的鸟群般附着于其第二对羽翼上，这是漆黑如墨的暗翼。
“光明给予温暖，黑暗给予庇护，记住这一点，程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