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就算所有人都可以被蒙在鼓里,连玦却万万不可能一直什么都想不到,六、七天之后,他背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可腰部以下却越来越没有感觉,这让他愤怒而恐慌,几乎天天发脾气。
有时候他看着自己的腿,然后试图动一下,或者狠狠掐大腿一把,或者扭几下,皮肤都已青紫,却一点痛感都没有,不由他不心惊莫名,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之情在心底弥漫开来,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意识到,自己可能跟从前不一样了。
连相比所有人都着急,宫中御医们私底下告诉他,不要再白费力气,连玦是一定会废的,恐怕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可连相绝不可能现在就放弃,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替连玦找大夫,所以他不惜花重金派侍卫暗中寻访天下名医,许诺只要能够治好连玦,花再多的银两也无所谓。
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连相最近是寝食难安,还要在连玦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着实累得够呛。
可当今日他一边叹息着一边推开连玦的房门时,就惊见连玦正翻倒在地下,吃力地向前爬着,去够不远处那块碗盏碎片。“玦儿,你要干什么?!”连相大吃一惊,扑过去扶他,眼泪都要流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连玦用力挣扎,声嘶力竭一样地叫,“把它给我,给我!我废了是不是,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他以后再也不能跟女人云雨享乐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会痛苦得全身颤抖,恨不得一头碰死!
“谁?!是谁胡说八道,啊?”连相又惊又怒,吃力地把连玦扶起来,一脚踢远那块碎片,“玦儿,是谁说你废了的,你告诉爹,爹把他大卸八块!是不是叶杨说的,啊?!”
连玦呜呜大哭,委屈得像个孩子,就算挣扎,也被老爹抱回到床上去坐着,“还、还用别人说吗?父亲,这都几天了,我的腿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看!”他“唰”一下拉起裤管,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腿来,“都这样了,还一点都不疼,我不是废了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
连相只看了一眼,就难受得移开了视线,心里一阵一阵收缩,好不绝望!“玦儿,你……”叫他说什么?连玦虽然不成器,但毕竟已经长大了,什么都知道,这样残酷而又明显的事实,蛮得了他吗?
连玦恨恨地看着自己的腿,那眼神就好像要一刀把它们跺离自己的身体一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一点不假。先前朝臣们对连玦伤势的猜测只是在私底下,而且也没人知道真相,可这后来,说这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已经知道,连玦被人打断了腰,成了废人了。
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惊奇者有之,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总之反应各异,但因为连相的不得人心,再加上连玦为人一向嚣张跋扈,所以更多人还是觉得,老天爷这回真长眼,把连玦给收拾了,免得他再出去祸害良家妇女。
当然了,这些都是他们私底下的议论而已,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连玦无法接受自己废掉的事实,整天的寻死觅活,又闹又叫,搞得丞相府上下不得安宁,连相为了安抚他,也是心力交瘁,最近都没有上朝,朝臣们的耳根子又可以清静一下了。
为了表示对连玦的关心和对连相的尊敬,朝臣们在得知这件事后,都假惺惺地上门看望,全被连相赶了出来,所以谁都没有见到废了的连玦是什么样子。
“太好了!”曲云暮兴奋得两眼放光,不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连玦要是废了,连相一定大受打击,连家从此也嚣张不起来,真是天助我也!”
慕容寒枝紧皱着眉,闻言看了他一眼,目中有明显的忧色,“我倒是没想到,凶手这一脚会这般残忍,把连玦给……”她虽一心助太子打击秦、连两家,却从来没想害什么人,更别说害得连玦残废,如果他下半辈子真的就此毁了,那还不如让凶手直接杀了他,免得活受罪。
“这有什么残忍的?”曲云暮不以为然地回一句,大有“天意如此”的意思,“阿凤,你想想连玦害了多少人,连相在朝中又是怎样目中无人,这是他们连家活该要受的报应!”
这话如此刺耳,慕容寒枝情知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费唇舌,只是轻声叹息着摇了摇头。
曲云烟看出她的不快,知道她是在自责没有及时赶过去,把连玦救下来,就使了个眼色给曲云暮,意思是要他别再多说,“公主,你就别替连玦担心了,他不一定会废,连相有钱又有势力,一定会找大夫治好他的。”
曲云暮冷笑一声,“治得好算他本事!不过看来连相一时半会没力气跟我们作对了,只要再找个机会,把奉阳王给除掉,那一切就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他想得倒是挺好,條不知慕容寒枝一听这话,心立刻猛地一沉,声音都有些发紧,“皇兄要如何对付奉阳王?”该不会也像连玦一样,把奉阳王也给废了吧?
“这个吗,我还没有想到,”曲云暮得意而残忍地一笑,眼里是算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