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轻轻拍了拍腰间悬着的左右两柄剑,对眼前依然有大半思绪还沉淀在旧日滚滚光阴里的老者问道:“前辈说当时那位东吴皇帝一人守国,此举甚是壮阔,当得起大风采三个字,但我还是有个疑问,先前前辈说那些追着我的狼群是东吴皇宫旧日圈养的气运之物,其实在之前我本是必死之人,但是却因为想要奋起一击,从剑上引出了一道剑罡,那些野狼瞧着剑罡就好像瞧着了主人一样不敢动弹,是否是因为东吴皇帝的剑上还有那位帝王的气势,才会让那些凶残的野狼状若绵羊?”
老者点头道:“自古练剑之人,练到了可称之为宗师的境界后,便不再单纯是练剑与淬剑,而更多的是养剑,养剑势为次,养剑意为主,经过长时间的养剑后,剑自然会被喂出独特的意味,不算是洞玄境界的通玄妙,死物得灵,但道理却相差无几,这春草秋萤分别是陛下的江湖剑与君王剑,春草剑意与这剑名字面意思一样,就是风采的剑,潇洒的剑,如春草一般朝气蓬勃,锋芒毕露的剑,而秋萤这柄君王剑则显得深蕴许多,只养剑意而几乎未动过剑势,里头藏着的剑意仿佛是秋夜萤火,居青萍末尾,点点微芒却意境深渊,是类似于深潭泉眼一样的藏拙意思,两柄剑上的剑意不同,但都是陛下一人所养,那些畜生常日随着陛下出游猎野,又被陛下引了一缕东吴气运,尽管隔了这许多年头但也绝对是认得出主子的,所以才会对你引出的剑罡噤若寒蝉,还以为是主人回来了。”
余锦微微舔了舔嘴唇上有些裂开的唇皮,说道:“真是难以想象,那位传奇一样的东吴皇帝还真是个传奇人物,这春草秋萤厉害成了这样,却被我这么个连二重天都没有的半吊子武人给偷到了,我是得了宝贝,但心中还是会觉得有点儿于心有愧。”
老者微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余锦这番话,只是去提过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己,然后想帮余锦也倒上一杯,但余锦哪里敢让这样一本贯穿了历史长河,真正会说话的史书给他这么个小子倒茶,赶紧摆了摆手,自己提过茶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喝下一口,还是那么苦涩。
老者亦是喝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真要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来说的话,陛下的确是过去的传奇不假,但却称不上什么成功的人,前半辈子先是在江湖上仗剑杀人,后来江湖还没真正混出个大名堂来就又跑回了东吴皇宫为了皇帝的位置作准备,当了皇帝呢,却心里头常常挂念着江湖,我还记得他有次说,青楼里的好看姑娘是笼中雀,看似风光让男子神魂颠倒,但却一辈子也逃不出这个小笼子了,而自己比起那些青楼花魁,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笼子看起来更加华美,身份看起来更为庄严罢了。”
“但是我从扬州城到灵光宗,然后从灵光宗到了这东吴皇宫旧址里头,越是走到江湖里,我就越发现了一件事实,那就是江湖人不自由,没有哪个江湖人是真正的自由的。”
余锦这样说着,咽了一口苦茶。
老者笑道:“扬州城啊,那地方不错,以前去过一趟,记得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那条春堤还在不在,我和我那个蠢童子讲过关于那春堤风景的事情,她好像很喜欢听,对那春堤好像有许多许多的向往,以后有机会的话,该让她去瞧瞧过个眼瘾。”
余锦被老者说的话拨动起心底一根弦,于是也不去多想那些关于江湖自由,人之自由的大道理,只是应和道:“还在,春堤风景还是很好看,到了春天也差不多就这个季节时期之日,游客很多,欢声笑语,隔着对岸都能听见,春夜有人放灯笼,秋夜有人放纸鹤,夏夜看流萤,冬夜也可以去看被雪映得别样风光的湖水,总之那地方一年四季一如既往地好看,反正前辈你那样大神通,以后有机会就带着小道童去瞧瞧吧,她一个小孩子又是姑娘家的呆在这深山中,怪可怜的。”
老者微笑着,修着闭口禅,白须以及老眼都是往下弯曲,过了老半天,才开口道:“我一具残躯,比不过那修魔宗法门气血沸腾的老家伙,又得守着这一方大阵,守着这东吴最后的气运,是没法子带她去玩儿了,以后真有机会的话,不如你带着她,到处转转,把我欠她的都给补回来就行了。”
余锦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若是我还有一条性命,以后肯定会带着她到处看看的,无论是不是报前辈救命解惑之恩,还是出于自己心里头的想法,我都会这么做。”
老者笑脸和煦,说道:“我这傻童子,说起来挺可怜的,她爹娘都是东吴遗民,虽然住在江南道里头但是处处受人排挤生活不易,我修道之人是不在意红尘里头的事情,但作为半个东吴遗民,我是听说大楚定国后的政策依然是循着张洗虚当年的提议,收诸国遗民改教化,将他们都同化为大楚百姓,但这桩子事情却是典型的理论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不说那些打仗的楚国兵是如何想法,就说那些自认一国正统的楚国老百姓,瞧着这些落魄的亡国之民,会是何等想法,还不是高人一等去随意欺压。”
老者说完后,脸上笑意逐渐随着语气加重而减去,变得有些愤慨。
余锦摇头道:“前辈,如今大楚却是大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