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皱眉道:【自尽乃是女儿家的行径,男子汉大丈夫,纵然遇着什么化解不开之事,也不该将大好生命轻易抛弃……这‘定军三雁’竟不敢挺身而斗,反倒学女子轻生,想来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刘新道:【别人若是轻生自尽,自非英雄所为,但这‘定军三雁’之自尽,却当真可惊天地而泣鬼神。】
甘宁道:【哦?】
刘新道:【这‘定军三雁’本是结义兄弟,但三人各自流浪,平日也难得聚首。这一日雪雁突然携来数坛美酒,同时也将黑雁、青雁全都找来这里……这一片危崖,昔日本是他们三人的结义之地,黑雁、青雁见他突然将自己约来此处,这其中必有缘故,自然免不得要向他问个清楚。】
甘宁道:【那雪雁说了什么?】
刘新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酒坛,与他的兄弟痛饮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三夜半夜时,他竟突然跪下。】
甘宁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刘新道:【原来他少年时曾妄杀了一个人,而此人却待他义薄云天,他终身为此事歉疚难安,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将此人的后代,培养成人……】
甘宁叹道:【这雪雁也算得是有良心的了。】
刘新道:【他为的本是赎罪,是以虽然费心尽力,却不使那人的后代得知。谁知那少年长大后,竟向他寻仇,一心要取他性命。】
甘宁叹道:【父仇不共戴天,这也怪不得那少年……只是,这雪雁既已痛悔求恕,那少年也该放过他了。】
刘新苦笑道:【虽然如此,但他知道仇重如山,已绝非言语所能解释,何况,他也决不是挟恩自重的小人。】
甘宁动容道:【于是他便怎样?】
刘新道:【他竟约了那少年,到此与他见面。】
甘宁道:【他生怕事情解释不开,所以便将他兄弟也一齐约来,甚至不惜下跪求助……哼,这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刘新长叹道:【你错了。他向他的兄弟下跪,只是求他兄弟到时切莫出手相助,求他兄弟眼见这段恩怨了结后,再将详情说出。他要他兄弟告诉天下人,他乃是公平比斗,不敌而死。他非但要教少年扬名天下,还要别人莫为他寻仇。】
甘宁道:【呀,原来如此,他兄弟可答应了?】
刘新道:【他兄弟也都是义烈男儿,虽然心中愀然,但却都一口答应了。天色微明时,那少年便已赶来。】
甘宁道:【他可曾出手?】
刘新叹道:【他话也不说,便自出手。那雪雁本已抱决死之心,虽也回招,但却不过是装样子而已,不出三十招,他便中了那少年一着杀手。】
甘宁失声道:【他兄弟呢?】
刘新道:【他兄弟一诺千金,竟真的在一旁袖手旁观,决不相助,眼睁睁瞧着他死在那少年手下。那少年得意狂笑,自道血债已了,正待扬长而去,那青雁最是性烈,终于,忍不住将此中隐情说了出来。】
甘宁动容道:【那……那少年又如何?】
刘新道:【那少年自然听得怔住。只见黑雁、青雁两人,说完了话,突然抽出刀来,同时自刎,竟真的践了他们不愿同日同时生,但愿同日同时死的誓言。那少年站在他三人尸身前,整整三天三夜,不言不动。那时正值严冬,冰雪俱已在他身上凝结,渐渐冻住了他的眼睛、鼻子,也渐渐冻住了他的嘴,他还是不动……唉,这少年终于也被活生生冻死了。】
甘宁也早已听得呆住,身子不住地发抖,过了半晌,突然狂吼一声,跳了起来,嘶声道:【他们的英灵不散,想必远在那危崖上,我得上去瞧瞧。】
刘新竟未拉住他,甘宁已笔直窜了上去。
危崖上积雪仍未落,寒气已将凝结成雾。
甘宁木立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仿佛也有如昔日那少年一般,呆呆地木立着,动也不动。
刘新微笑道:【昔日恩怨,都已如梦。昔日豪杰,俱化尘土。人世间恩恩怨怨,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甘宁茫然道:【我……唉……】
刘新目光凝注着他,缓缓道:【这故事莫非触及了你什么隐痛?】
甘宁突然道:【你可知道我也有个结义兄弟么?】
刘新道:【哦……】
甘宁缓缓道:【别人对他的结义兄弟,如此体谅,如此义气,那雪雁无论做出了什么,他兄弟都可体谅他的苦衷,而我……】
刘新道:【你难道会对不起你那结义弟兄?】
甘宁悠然长叹道:【我那结义弟兄,只不过因为对不起我,我便恨他入骨。其实,他本也自有苦衷,我也本该谅解于他……】
刘新默然半晌,微微笑道:【你那结义弟兄只怕是女的。】
甘宁耸然动容,道:【你……你怎会知道?】
刘新道:【你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我却早已猜到。甄荣既然已称你为兄,否则……你也不致轻易被她点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