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乐一直跟在堂兄身后,亦步亦趋。祖大寿脸色阴沉,祖大乐自然也不敢自找没趣,故而也一言不发。
在城墙上巡视一圈之后,祖大寿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墙垛子前,有些出神地望着城外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祖大寿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大乐,朝野上下都说我辽西将门跋扈……你有何见解?”
祖大乐原本还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哪知堂兄竟然抛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出来,顿时脚下险些一个踉跄!
这尼玛叫自己评价别人说自家的坏话,这却又怎么评价?
自己是说那些“腐儒”胡说八道呢,还是……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祖大乐立刻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溢于言表。祖大乐看了堂兄祖大寿一眼,怒道:“朝廷里的那些文官最是龌蹉,个个明面上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呸--”
祖大寿微微一笑,似乎不为所动。
祖大乐偷瞥了一眼堂兄,只见堂兄依然目视远方,显然还在琢磨什么事情。
“都督--”
“唔。”祖大寿回过神来,指着北边对祖大乐道:“大乐,你还记得沈阳城是什么景况吗?”
祖大乐猛地一惊,堂兄怎么又说起了金国的沈阳城来了?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祖大乐躬身道:“都督,小弟万历年间曾随您去过一次呢……”
祖大寿转过身来,竟然又将话题跳跃到朝野评价上面,似乎刚刚从来没有说过“沈阳”二字一般。
“大乐,本都督若说是保辽东百姓,而不是保朱家大明,你相信吗?”
祖大乐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四周,结果四周并没有人,最近的亲兵也在二十步外。
再说了,能跟在祖大寿身边的。都是祖家“家丁”中的精锐--堂兄祖大寿就是叫他们提刀去砍崇祯的狗头,他们也没什么二话。
这些亲兵全数出于辽西祖氏一门,虽说只是些家族旁支,但是对于家主祖大寿说的话。那是比皇帝说的还好使呢!
祖大乐沉吟片刻,开口道:“都督为辽东百姓守辽东,小弟佩服至极!”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祖大乐信了……
祖大寿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若是本都督不是为了辽东百姓,又何必将附近屯堡的百姓移到锦州城中?”
“正是如此!都督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可表天地日月!”祖大乐脸色潮红,继续拍着马屁。
祖大寿捋须微笑,显然听得很受用……
自嗨了一会儿之后,祖大寿神情黯淡了下来,似乎他也明白,“自嗨”始终是“自嗨”而已。
祖大寿走到城墙跟前,用手扶住墙垛子,极目望远。思绪也随同目光,一齐飘向了远方……
自己也曾经是一个热血青年,立志于在辽东干出一番事业--正如心中的榜样宁远伯李成梁一样。
然而不得不服气的是,自己终究还是比不过李成梁。宁远伯在时,辽东全境皆在大明控制之下,而他手下“家丁”就有八千!
若是八千精锐家丁在手,何事不成?
自己现在已经掌控辽东十万兵马,可堪一战的不过三四万人,而敢与建奴野战的家丁,不足两千……
祖大寿忽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若是宁远伯李成梁来到现在的辽东,他能不能扭转战局,收复失地呢?
唔--当年奴儿哈赤可是宁远伯的“义子”呀,奴酋那是跪舔宁远伯的。应该是李成梁更加强大一些吧?
不对不对,李成梁在时,建州女真兵不过数千而已。可现在鞑子发动一次战役,动不动兵力就以十万计,不算仆从军,只算建奴本部的话。那也至少有四五万人!
唉!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想了一会儿李成梁与建奴之事,祖大寿将思绪收了回来,一转头就看见“眼观鼻鼻观心”的祖大乐。
“哈哈,大乐,你还在想本都督刚才问的话呐?”
祖大乐讪讪一笑,应道:“小弟驽钝--”
祖大寿眼中精光一闪,淡淡地道:“守辽东,就是守我祖家二百年的基业。我祖家从宣德年间来到辽东,世世代代为将,迄今已经二百年了。”
顿了一顿,祖大寿接着道:“安知建奴不会与也先、俺答汗一样昙花一现?”
祖大乐猛地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左都督,辽东总兵官,祖大寿!
原来如此!
原来竟然如此!
两年前的崇祯四年,堂兄祖大寿曾经在大凌河战役中被金国俘虏。当时堂兄用了《三国演义》里面小霸王孙策释放太史慈的桥段,唔,还有诸葛亮释放孟获的桥段,借口说回锦州城献城给黄台吉。结果黄台吉估摸着是看《三国演义》中毒太深,竟然答应了堂兄的要求,将堂兄放了回来。
结果嘛,自然就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