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白衣仙女走过来，打了玉兔一掌：“这是堂堂天蓬元帅，你怎敢如此无理。”
“你居然敢打我？”玉兔眼睛一红，“连宫主都舍不得打我的！”
仙女不理它，转头对天蓬羞涩一笑：“这臼中只是药泥，尚未和制，要不，我给元帅取一壶成药来？”
“如此甚好，快去快去。”天蓬元帅笑道，“正好与我解解酒。”
仙女满脸喜色，向内宫飞去。
天蓬元帅也走进内宫，突然，前方出现一个素练彩衣的女子，秀丽无比，在众仙女中，如鹤立鸡群。
“世上居然有如此颜色？”天蓬元帅张大嘴巴。
“虽然我，我没见过，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美女之王’——霓裳仙子，嫦娥了吧？”书吏也有些口吃道。
“天蓬元帅驾到，有失远迎。”那仙子走近，盈盈行礼。
天蓬连忙伸手去扶，谁知道脚下一绊，正扑在那仙子身上。
“就是你了！”这家伙闻到少女身上的香气，哪里还按捺得住，伸嘴就去狂亲。
“哎呀，救命，不要啊！”嫦娥羞得满面通红，用力挣扎，但根本挣不脱，有品阶压制嘛。
“放开她！”其他仙女惊呼着，一起冲来。
捣衣槌、彩练、尺子，各种用具，全都攻向天蓬元帅。
“随你们打，反正这次我是不放手了！”天蓬嚷嚷道，“已经错过织女，我不会再错过这美人！”
“哎呀，前半句还挺感人的，怎么后面就不像话了，是追不到织女，才找我们嫦娥姐姐的么？”
打得更厉害了。
天蓬元帅全身铁甲，防御力不是吹的，这些普通仙女对他基本造不成多大伤害。
“竟敢欺负嫦娥姐姐！”玉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捣药杵砸得天蓬头盔火星四溅，跳出三位数的伤害。
“谁出手这么重？”天蓬大叫着，四顾却分辨不清“高手”在哪。
李伟抄着手，在一旁看戏，顺便跟书吏打听个事儿：“在这个世界里，霓裳仙子就是嫦娥么？”
书吏对于考据的事倒是在行：“嗯，看怎么说了，最早的嫦娥、姮娥，当然是后羿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太阴星君、广寒宫主，不过宫主坐镇月宫多年，调教了无数仙女，民间不知，对月宫的仙女都称为嫦娥，所以这个词已经不再单指一人。”
李伟笑而不语。
嫦娥这个事，是没办法说清的，因为古人本身就已经搞混乱了。
其实唐代以前，月宫传说中只有一位嫦娥、姮娥，嫦与姮，借用“常”和“亘”的含义，表示那个女子长生不死，倒不一定与后羿夫人的真名有关。
同时也有用“素娥”指代月中仙女的用法。
直到《龙城录》、《唐逸史》中唐明皇游月宫的故事出现，李隆基在月宫见到几十位、几百位素衣仙子歌舞，谱得《霓裳羽衣舞》，月宫有一群“素娥”的说法便迅速流传开来。
唐明皇游月宫的版本本身就很多，带他上天的人，都有申天师、鸿都客、罗公远、叶法善、张果老这些不同说法。
古代读书人，接触到不同的版本，产生不同的印象，衍生出更多新版本，就不足为奇了。
而道教也来添乱，又把嫦娥封为太阴星君、广寒宫主。
百回本《西游记》中，作者唯恐体现不出自己的博学，于是把嫦娥、姮娥、素娥都用了几遍，而且都写成一群。
其实在简本西游中，并没有一群“娥”的说法，而且收回玉兔的，就是嫦娥，并没有使用太阴星君。
如果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恐怕简本体现了明中期旧本西游记的原貌。
而我们今天见到的百回本，在旧本基础上做出修改，按作者的认识，在玉兔精一回中，把嫦娥、姮娥由一个变成一群，给猪八戒调戏的对象加上“霓裳仙子”的名号，再把月宫的主人，用嫦娥的道教名字“太阴星君”来代替。
这样产生的矛盾就不少了。
首先，前文猪八戒多次自述，都是调戏嫦娥，而不是霓裳仙子。
其次，文中明说“全无上下失尊卑”，如果调戏普通仙女的话，天蓬元帅只会是“尊”的那一方，这种事，不该被判得那么重。
霓裳仙子，从名字上分析，就是唐明皇见到的那些跳舞的女子，最少有几十位，地位不会很高。
所以，在旧本中，猪八戒调戏的应该是月宫的正主，太阴元君身份高于天蓬元帅，才会“失尊卑”。
而百回本没有改动旧本的前半段，却在玉兔精一回按自己的理解修改，就产生了矛盾。
其实将嫦娥视为一群而不是一个，现在能看到的古书中，很少见，百回本西游记作者的设定明显非主流。
嫦娥奔月，付出那么大代价，居然只在广寒当一个普通仙女，那也太惨了点。
这也许体现了，作者有一定的道教背景，不想看到本教那么尊贵的太阴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