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两!崇祯四年的时候朝廷光是新征的辽饷就是正税的一倍有余,而现在又加了新税,加起来已经是正赋的两倍。也就是说,万历年四十五年如果一个百姓一年要交一两银子的税,那到了现在这个百姓一年至少要交三两银子的税!而且百姓手中没有余钱,就得向富家大户借贷交税,其中的抽头利息就更多了,三下两下下来,便将祖宗留下的一点产业都糟蹋了,沦为佃户。这些新税不知道有多少小民遭遇破家之祸,闯王,您说这样的事情能够长久吗?”
“照呀!”袁宗第听到这里,猛地一拍大腿笑道:“宋先生说的好,本来穷汉就已经活不下去了,现在又要交三倍的税,还有大户在中间作梗,如何还活得下去?宋先生当真是有大学问的人,朝廷的那些大人老爷们当真是瞎了眼,才没有用你!”
“袁将军说笑了,宋某不过是个畸零人,幸得闯王抬爱,方得苟全于乱世,如何还敢自称有学问。待到闯王大事成后,自当效仿留侯,退隐山林,修养余生便是了!”
“宋先生说的什么话,闯王若是成了大事,您自当是诸葛亮、刘伯温一般做个当朝宰相,怎么还退隐山林呢!”袁宗第笑道。
“若是如先生所说,倒的确是朝廷的最后一把子力气了!”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咱们也没必要触这个霉头,只是若要招安,就需要一个精明可靠之人前去,不知先生可有人选?”
宋献策站起身来,肃容道:“我有个小同乡在熊文灿幕中,若是闯王应允,献策愿往!”
“好,那就劳烦宋先生了!”
归化城。
刘成坐在一张长长的办公桌前,微微闭着眼睛,听着赵文德在朗读一份份公文,当他觉得疲惫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权当是休息。
“卢象升于息县打破张献忠、曹操二贼,虏获甚多,二贼南渡淮河去投闯贼。闯贼击斩二贼,送其首级至熊文灿处求抚——“
“且慢!”刘成突然睁开了双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十二天前吧!”赵文德看了看公文的日期答道:“不过卢象升运气还真不错,在息县赢了一仗,群贼就自己火并,还向熊文灿求抚,这么一来最强的几个贼寇都解决了,剩下的不过是小事情罢了。想起来不久前朝廷里还人人皆曰可杀,现在估计是要大加封赏,人生的际遇还当真说不清楚呀!”
“呵呵!”刘成冷笑了两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眉思索,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赵文德已经跟随他很长时间了,知道这是他遇到为难的事情了,也不敢出声打扰。过了好一会儿,刘成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道:“不对,不对!”
“大人,有什么不对的?”
“我问你,明明是卢象升大破张献忠、曹操,官职也高于熊文灿,为何那李自成不去向卢象升求抚,却向熊文灿求抚呢?”
“这个——”赵文德稍一思忖,笑道:“想必是卢象升杀戮甚多,而熊文灿以招抚起家,闯贼觉得向熊文灿求抚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呵呵!”刘成笑了起来:“若是旁人我信,李自成我却不信,赵先生你也是从陕西起家的,你觉得李自成这种人会老老实实的向朝廷求抚?”
赵文德顿时哑然,他在杨鹤手下做幕僚时就对陕西群贼花了一番功夫。据他所知,当初陕西群贼中光是官府里留下性命绰号就有不下百人,在这些流贼中多半是并无远虑之人;知道做长久打算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那些没有长久打算的,基本活不过一年功夫,不是被官军团练剿灭,就是被其他流贼所并吞。而即使在活下来的群贼之中,李自成的作风也是独树一帜。几乎所有的流寇都是出身贫贱,为生活所迫而揭竿而起,他们起事之后陡然获得大量财帛妇人,又处于被官军围攻追击的巨大压力下,多半都会用醇酒妇人麻醉自己的神经,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而李自成自奉俭约,御众严,号令一。显然李自成也许在起事时是逼于无奈,但当其实力逐渐壮大,逐渐摆脱了生存压力之后,其志向是要远远高于其他那些沉浸于抢掠而来的财货妇人中的同辈们的。如果说那些流贼会为了保住抢掠而来的财货,或者朝廷给予的官职而请求招安的话,那拥有更高远志向的李自成也请求招安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不过是他欺骗朝廷的伎俩罢了。
“那大人以为闯贼求抚乃是为何?”
“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刘成弹了两下手指,冷笑了一声:“我只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这边要抓紧了!”
“时间?”赵文德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时间?”
“朝廷留给我们的时间!我在朝邑、漠南、大同做的这些事情,朝廷是因为内有流寇、外有东虏,实在是没有余暇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李自成真的招抚成功,关内流贼的事情基本上就完结了,朝廷就会掉过头来对付我们了!”
“对付我们?不是还有东虏吗?”
刘成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建生,在朝廷眼里,不把我们整治好了又怎么好对付东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