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抬起头,看了看妻子,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口,最后他低声道:“阿碧,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件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反而平白担惊受怕,家里不得安宁。”
“我明白了!”阿碧微微一笑:“你若是觉得不说我更好,那便不说吧。只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寻常庸妇,会遇到一点事情就手忙脚乱,扯你的后腿吗?”
“这个——”听到妻子的反驳,阿桂不禁哑然,正如阿碧所言,她与阿桂算得上是患难夫妻,相识便是在危城之中,外面是凶神恶煞的后金大军;城内是各怀异心的关宁诸将,有想死战的,有想投降的,还有首鼠两端、想待价而沽的,俗话说:“将是军中胆”,将领们心思乱了,下面的士卒更是各怀自保之心,阿碧身为城中富户的一个弱女子,被掳去做了祖家的歌姬,旋即又被赐给了有功的将士。自身的命运便如那水上的浮萍,随风浪漂移,不能自主。可当阿桂离开祖府,表示愿意放她离开时,她并没有像绝大多数深闺里长大的小姐那样茫然不知所措,而是紧紧的抓住了阿桂这棵乔木。她很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过去那些惹人艳羡的财富、学识、美貌不但不会带来幸福,反而会带来灾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委身下嫁,成为了阿桂的贤内助,保住了自己的贞洁与性命,也替阿桂撑起了一个家。阿桂也明白自己的妻子绝非寻常庸碌女子,见识过人,许多事情都与其商量,在外面还得了个“怕老婆”的诨号。可这次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也会跟着倒霉,可若是不说,今天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他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说了吧,反正我与你已是夫妻,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接着,他便将自己在大昭寺的遭遇一一讲述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现在便便好似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阿碧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我看着倒未必是坏事。”
“未必是坏事?”阿桂听了一愣,问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怎么会不是坏事?”
“你做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行当呀!”阿碧笑了起来:“让女真人知道你要掉脑袋不假,可若不是那切桑喇嘛要用你,你的脑袋早就让明国人砍了吧?”
“这倒是!“听了妻子的话,阿桂不由得一愣,旋即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还赚了!“
“可不是嘛!”阿碧笑颜如花:“再说那切桑喇嘛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力,别人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得来的消息,他却仔仔细细的写好了让你背熟了带回来,肯定是对你寄有深望的。就好比做生意,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货物,肯定不会以低于五十两的价格卖出去。”
“这倒是!”阿桂苦笑了起来:“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货物罢了。”
“货物又怎么了?当今世上除了大汗、大明天子又有谁不是货物,便是你那上司范文程范先生又何尝不是件货物?无非是值钱不值钱罢了,能做五十两银子的货物总比做一个铜板的货物强。你看,这不女真人不是还升了你的官、还赏了你庄子、仆役吗?这么说吧,你官当得越大,可以知道的东西越多,那个切桑喇嘛就越看重你,越会想方设法不让你暴露出来,甚至还会想法子让你立些功好升的快些,好将来有大用。“
“这倒是,娘子说的不错!“阿桂看了看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木箱,里面放着是刚刚送来的地契、令箭什么的,不要说是当时在大凌河一同投向的关宁军同袍,就算是皇太极直统的正白旗,寻常的牛录额真也时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更不要说享受双俸,那都是在努尔哈赤时候就已经从龙,百战余生,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士才能获得待遇。这才是为何那几个正白旗的护兵为何对阿桂这么亲热的真正原因,整日奔走于皇太极身边的他们消息最是灵通,知道这个蒙古降人最近在大汗面前十分走红,才如此相待。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轻响,倒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倒了,听在阿桂夫妻两人耳朵里便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不待阿桂跳下床,阿碧便已经快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只见婢女站在门口,地上摔碎了两个碗,脸色清白,也不知道是因为阿碧突兀的行动还是刚刚听到了什么。
“怎么了?”阿碧问道。
“夫人,婢子送了热汤水过来给老爷河,不小心打破了碗碟,还请夫人责罚!”那婢女双膝一弯,已经跪在了地上。
此时阿桂也到了门口,看着地上的婢女,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随即他便听到妻子的声音:“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下吧,小心些,别扎着手!”
“多谢夫人!”那婢女磕了个头,便蹲在地上捡起碎片来,阿桂见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仿佛妻子替自己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突然,阿碧从拿起门旁悬挂的一条鞭子,便从背后正在蹲在地上捡瓷片的婢女,用力一勒。那婢女被勒住了脖子,赶忙用手抓住鞭子,奋力挣扎,阿碧虽然年岁大些,又是突然袭击,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想那婢女平日里做惯了事情,力气要小一些,一时间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