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夏王提兵十万破雕阴,捣黄龙,旦夕可至长月,朝野早已震动。
皇帝的使者几乎是第一时间出动,带着指责东夏不顾白登山约定的愤怒,但是朝局那边却引发了激烈的动荡,皇帝把阴森森的眼神瞄向满朝的文武大臣。他虽然不敢在这个时候稍有异动,只是抚慰,在释放,在澄清……甚至做作地表示,他对儒道的尊崇从未改变,但心里却极怀疑是一场内外勾结的战争。组织军民抵抗的人选,他也一再推敲,但对布防?却毫无信心。
他的使者被晾在雕阴,使者出了自己的住所,就能看到源源不断的东夏兵通过干道往前开进,兵强马壮的东夏将士把积雪踩得稀烂,马粪牛粪都够拾粪的孩子上完一亩一亩的肥田,甚至他们派人进入山区,使者怀疑是在找寻可用的树木,用来建造攻城器械。使者对守住黄龙不报一丝信心。
焦虑的使者只希望长月知道这一切。
雕阴离长月太近了,自从有了高奴,高奴到楼关之间的崎岖,历史上很少有游牧人从这一道入京,但要是从此上京,过了黄龙,就直接到了京畿。
其实不用他传递消息,东夏在黄龙城下热身,军队排山倒海一般,早就有皇帝的亲信看过传递回去。
热锅蚂蚁一样的皇帝已经作手迁都了。
不过在迁都之前,他出于权宜,决定召见张果道长,明着问计,实则让这个有可能勾结了东夏的花山派老道开他的条件。
张果道人开出的药方就一个:修德。
怎么修德?
首先,亲贤臣远小人,亲儒道远佛教,让儒道两家放心;其次,要诚心诚意与东夏和谈,使靖康占据道德上风,如此东夏撕毁协议,天下人才好同仇敌忾;最后,将划给僧人的土地赐予有功将士,激励将士保卫长月。
见完目送走,皇帝就在冷笑。
一个僧人藏在他的帷幄间,张果走了,他才出来。
皇帝望着张果的背影,问他:“看清楚了吗?”
僧人道:“看清楚了。”
皇帝说:“此道人据说有神鬼莫测之能,佛能赐他一死么?”
僧人毫不迟疑道:“佛有十八罗汉,足以赐他一死。”
皇帝道:“现在不行。风头过去了,由你去办,要让他死得悄无声息。他自称神仙,走过的都是深山老林,下手的机会很多,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僧人是佛教优选出来的才智之士,自然懂。
他又问:“达摩高僧在干什么?”
僧人紧紧跟随着他,轻声道:“师傅他老人家今天应该去清理门户了。”
皇帝反问:“那个僧慧?”
僧人道:“对,就是那个僧慧。他想另立门户,去东夏传教。”
皇帝陷入沉默,这和眼前紧迫的形势关系不大。
他思维飞速跳跃,吩咐说:“传吕宫。之前与东夏使团交换国书是他去的。”
很快,吕宫搂袍上来拜见。
皇帝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得主动道:“启禀陛下,为臣觉得迁都不妥,和谈为上。”
皇帝问他:“抵御不了吗?”
这是个语言的陷阱,确实是抵御不了,但吕宫若答,皇帝就觉得一个对朝廷没有信心的臣子,只怕忠心上会出问题,尤其是吕宫这样的能臣。
吕宫道:“能不能抵御得住,只怕陛下要问御林军,问将军们,为臣之所以主张和谈,是觉得白登山一战,东夏愿意与我们和谈,不该这么快就撕毁协定,定是怪我靖康迟迟不兑现白登山许出的承诺。我国朝经白登山一战,正需要休养生息之时,与其发军民拼死一战,不如暂避锋芒。”
他又说:“陛下想想糜烂的陈州,陛下您再想想,如果一旦陈州没了,刚刚获取的大棉怎么资馈?”
皇帝低声道:“你有谈成的把握吗?狄阿鸟现在都不见朕的使臣。”
吕宫看了一眼皇帝身旁站着的和尚,迟疑了一下说:“有些话不知臣当讲不当讲,您为何不派董太师去?”
皇帝想想自己外公,苦笑道:“他也许能见得到狄阿鸟,但他能议和么?”
吕宫低声道:“必须要见到他。再见不到,东夏府兵蝗虫一样蜂拥向黄龙的城楼,拉开大战的序幕,还容易停吗?”
皇帝陷入沉思。
吕宫又道:“若是我父亲还在,让他去也行,不管如何,不能让饿狗见了肉,一旦他狄阿鸟得见京畿,他就不容易走了。就算是他来威胁威胁皇帝,到了京畿,给他一种错觉,长月旦夕可下,他还肯罢手吗?所以得快,得赶紧见着,为示诚意,陛下现在就下令开榷场,示意我们在兑现白登山订下的协议。”
皇帝问他:“这么软弱,他得寸进尺呢?”
吕宫又说:“雕阴城他是偷入的,没有发生像样的战争,他不知道虚实呀。而朝廷,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有时间就能组织军民,就能调集远处的军队,就能全国动员,只要和谈,不管他敲诈与否,就都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