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河岸,高胜武便松了一口气。
眼下他率领优势兵力,唯一担心的就是寒水难涉,除了大张声势之外,还安排一股精兵自上游渡河,顺水而下接应自己,石敬孙率上千士兵把守河沿,高胜武虽是存心虚造声势,但为了作掩护,也强渡了几次,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之外,最终上游渡河的人马一道,石敬孙便不得不退缩县城了。
石敬孙的军队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石敬孙率领的只是郡兵。
陶坎在的时候,虽然对郡兵作过各种严格的要求,但为了统合军队,还是想也不想就将郡兵之中的精兵抽走,分别以“风”、“林”、“火”、“山”、“龙”、“虎”,“豹”、“准”为字号,另组了八个营,一个中军……又称“大八营”,共计人马十余万。对于备州而言,养起这么多营兵,就要不断弱化各郡郡兵,郡兵多则两三千人,少则一千出头,有一些更是从豪强手里夺来的,战时在各个营头下听用。
北平原收复,东夏威胁相对消减,陶坎再一走,无人震慑豪强,郡兵便被近一步弱化,几百、几百的兵卒各有归属,拿着世家的补贴,听着世家的调遣,挂一个郡兵的名号,统一号令就都成问题。石敬武到备州已经有一段时日,对地方上的情况再熟悉不过,然而石敬孙分明是其中的异类,虽不算正式的接触,但还是接了仗,他手底下的郡兵战斗力丝毫不弱,光从一排一排轮射的距离和准确上,就足以明了。而且眼下不单单是战胜石敬孙那么简单,而是要足够快战胜石敬孙,否则一旦州军反应过来,起码会下达军令,不许自己进攻或者居中调停,自己背后的那位也已经下了决心,同样不允许自己拖延,要达到目的,也只有让州军猝不提防。
上了岸,高胜武就放心了。
他将军队依次摆开,开始向易县进发。
石敬孙则正在城楼上懊恼,原本与李虎说可以在山上构建一处营盘,与县城互为犄角,眼下高胜武来得太快,竟没顾得上……
看看天色,眼看就要黑了,李虎的人组织丁壮也有序,看起来不缺乏人手,他便不再担心,与人说:“把守好城池。他也难攻打。”
找个人问李虎呢,别人告诉说在县衙,他下了城楼就去县衙找李虎去。
自从得知李虎的身份之后,每次见到李虎,虽然极力掩饰,但内心深处还是带着些畏惧,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他也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免得与李虎意见相左的时候,自己会顺着李虎,露出怯意。
县衙周围都是李虎拢来的东夏精兵。
他们有的是东夏遣来,有的是在备州召集来的东夏退伍老兵,虽然只有三、四百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编排训练,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战力。
田过穿着阔大的衣袍,挺身站在大堂外侧,将腰刀扶往背后,眼睛朝外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前两个田家子孙正在庭院里练武,时不时刀剑相击,但田过分明不是在看他们,他精瘦的面庞一片肃穆,胡须一缕微微颤抖,像内心中极为激动。而图里牛则在跟着李虎,不停地闹:“阿虎。你这个坦达搪塞咱们你知道不知道?他给咱们的甲叫绵甲,一戳一个窟窿……这样能打仗吗?咱们的人可都是国中勇士。”
田过看也不看就说:“不是不给好甲,他们的甲就是那样的。”
图里牛气急败坏地说:“你该不是觉得穿这甲就行吧?你现在可是他们的将,你肯拿你的将去送死,我还不忍心呢。”
李虎呵责他说:“怎么给田先生说话呢。阿爸都无比尊敬老先生,让我师事之,你怎么就……”
图里牛委屈地站着。
田过笑道:“图里将军,我们早想好怎么办了。”
他一回身,掀开略显宽大的棉衫,露出精钢的肚腩,图里牛大吃一惊,快走两步,上去敲敲,旋即绕他半圈,啧啧称奇。
田过说:“虽然从龙之后,我就卸甲归田了,但我的几个儿子全在大王帐下效力,咱们东夏的将事我还是知道一二的。”
李虎也移步过来,轻声说:“藏锐。”
田过点了点头。
图里牛立刻好奇询问:“什么意思?你们在讲什么呢?”
田过说:“世子是叮嘱我,关键的时候再率军出击,起到一箭射喉的作用。”
图里牛又调转个方向,笑盈盈地说:“阿虎。让我领兵出击吧,老田他毕竟不是咱们军中的将领……打仗还是得点将。”
李虎扭头看了他一眼,制止说:“不。要先生领兵。还要打起一只虎的名号。将来就可以用这个名号来作号召。”
田过激动地颤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连忙用一只手按到另外一只手上。
图里牛立刻带着针对盯上了。
田过回瞪了他一眼说:“看什么看。老子是激动。想我也是少年习武,后来混迹土匪之中,也算弓马娴熟,只是?没有带领过这样的精锐作战。本来想着卸甲归田,一生就这样过去,没想到老了、老了,有机会为世子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