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这个少年人,是在天绛之涡。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千年一次的劫难,转眼即至,无论是我们抑或是整个云海,再也经不起那崩坏一切的咒力的侵袭。
难道还会再一次出现么,千年前的那位强大的术士——即便如此,那结局和千年之前有何不同?苦难中等待的千年,仍然无法解脱?
再一次的天征?吾等八律之人已然做好觉悟——既然如此,为何心中会如此的烦躁不已,如同在胸前烙上了无尽的咒力,刺痛不已?
直到如今,方才明白,千年之前,第九神将苦苦寻求的解脱是为那般——真的不甘啊。
天征的时刻即将来临——不能放弃,心中不断呐喊着,我来到了天绛,无数次挽救了云海的母亲之河。
茫然的在天绛上寻找着,一抹青银色的光芒吸引了我。
这一次,我遇见了这个少年人。
雄阔而深沛的天绛,无声地迎来了怀抱着满心忧虑的罗忧;此时的他依稀如当年的第九神将一般,为了这场避无可避的浩劫,为了哪怕一丝的希望,不停歇地四处奔走着。隐隐可见的残影从罗忧身上四散而出,电光火石之间不见了踪迹——
一抹青银色的光芒突兀地从半空闪过,罗忧急瞥了一眼光芒闪过的方向紧紧地尾随而去。
“天绛之涡?”天绛尽管被誉为云海之母,但仍然拥有着不比八大封印凶险的天险之地,此处天绛之涡便是其中一处凶险去处,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罗忧的决意,他展开身影,猛然冲向奔涌着浩然灵力的天绛之涡——
一股无声无息却沛不可御的咒力如天崩一般砸落,哪怕是罗忧亦是如流星般于天空被重重砸落,往天绛之涡坠下——
“指为天,掌为地,袖里乾坤——”罗忧强忍着体内四处肆虐的狂暴咒力,从眉窍中抽出纯净的灵力,天青色的长袖乘风挥出,化作一道天青匹练卷住身子,呼啸着冲破了深不见底的天绛之涡,“居然会失足在天绛里,我还真是······不过,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咒力······咳咳!”咒力终于涌入心肺,罗忧再也无法保持意识,渐渐消失在漩涡深处。
“唔。。”鼻翼微微颤动着,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脸上,暖暖地让罗忧不由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睑--身上大概满是伤痕罢,自嘲地苦笑着抬起头来,然而春日下的一切让他瞠目无言——
重峰叠峦,万里碧翠。郁郁葱葱的林海,悠然舒适的暖阳。一只轻快地舒展歌喉的画眉在乘着春风的轨迹起舞着,忽地轻轻停留在罗忧高挺的鼻梁上——它眨了眨那双映画着身后无限生机的幽幽黑瞳,好奇地歪了歪头;罗忧怔怔地注视着这个小家伙,一动不动。
仿佛做出了重要的决定,画眉儿轻快地舒展开羽翼,在那充满着青草气息的土地上衔来了一枝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狗尾草儿,飞回罗忧的鼻梁,轻轻地放在他那乱糟糟的湿透了的黑发上,温柔地啄了啄垂下的额发,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刚刚从深黄的泥土中揪出的狗尾草儿带着青草的芬芳,垂下来的草根黏着湿润的春泥,在罗忧的眼前随风摇动着。
一种无法言喻的、强烈的情绪在胸膛里砰砰作响,如最震耳欲聋的鼓声般充斥着他的耳畔,击退了体内狂暴不止的咒力,奔涌上心头,化作一股酸涩的暖流流向了双目。
艳丽的春阳下,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紧紧握着一根狗尾草儿,在一只画眉儿的叽喳声中压抑不住地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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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难不成是千年前的盛世王朝遗留的圣地么?如此的生机盎然,如非亲眼所见······”
咬牙压制住体内奔腾不息的咒力,罗忧挣扎着从土地上站起来,满眼无法置信地打量着身畔的青葱林木,巍峨翡翠的山峦,以及叽喳不停的画眉儿。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摩挲着老树粗糙的树皮,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
盛世王朝最后的八百天征之后,术士留下的灵种成为了人族休养生息的食粮,第九神将引领着人们寻觅到了咒力尚未侵蚀的畜类,百姓以此为食,蕴有灵力的灵种以天绛之水培植后,仍可由八律弟子食用,提供灵力补给;畜类在人们以灵种喂食下亦能很好地提供百姓温饱,从此之后,百姓以灵畜,灵种为食,八律弟子以灵种为灵力供给,强大的八律弟子甚至不需灵种,便可修行自如。
只是,云海的大地已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花草树木,江湖河海,一概全无,唯有天绛紧紧联结四分五裂的云海,仅有的山峦与大地亦是焦黑、死灰一片,不复千年前的盛世王朝的繁盛与活力。
只能在古人的手札中读到的盛世王朝的山峦林地忽然出现,令原本心灰意冷的罗忧不禁失声痛哭——千年之间都不曾再现的生机与活力,深深地击中了这位八律之一的心灵深处。
正当罗忧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际,身后郁郁葱葱的林中,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非常轻微的踏着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