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多年前的春天里的一天,墙上的日历翻到了这个月的12号。
窗外,激雨正在密密地哗哗而下,将整个天地铺成白茫茫的一片。何以然伫立于窗前,长望着雨景。猛的,一道刺眼的青紫色强光闪电,打印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把整个天,仿佛从上到下裂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痕的缝隙。紧接着,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雳,唦啦啦地爆声打下,竟使何以然大惊失色,惊骇不已。
“啊!!”紧随着雷声,何以然还情不自禁地,轻轻而震撼地叫出了声,同时,因触目惊心而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背脊上还微微打了个颤栗。
此刻,从窗外看,每一次的闪电都清晰照出了何以然高挑的身材,端正、清癯、以及剑眉间含有的刚毅面容。
窗内的何以然,把凝神的目光,从望中景的雨帘,移视到面对着的窗玻璃上,只见玻璃上条条雨水的水注,在歪歪扭扭地急急下滑。看着看着,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不就像这歪歪扭扭,急急下滑的水注么!只是水注是歪歪扭扭地急急下滑,自己的人生之路则是歪歪斜斜地漫漫延伸,一直延伸到前面的茫茫的空间里去。
“春雷一声响,大地变了样!”望着又是一阵滚雷的轰鸣与哗哗的雨声,何以然心里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要讲这句话是他对春天到来的期待,还不如说是他对自己,困苦人生道路深深寄托着的一种企盼,甚至是,心底似雷声样的在呐喊!他是多么恳切的向往,这已到来的春天,可使他的心地,发生与大地一样的枯木逢春的变化!
门,突然被一阵猛捶击响,只听门外有人在急声高吼:
“何先生,何先生,快开门哪!快啊,快啊!真急煞人了!你快开门哪,何先生!!何先生啊!!!”
听急促地叫喊和猛烈的捶门声,何以然急转过身去,跨开大步,奔跑地去开门。
一拉开门,袭进阳台上的风雨又猛袭进屋里来,使何以然本能地抬起胳膊想挡一挡这风雨。稍息,睁眼看,才见,已被暴雨几乎要浑身淋湿透了的矮个青年阿东,一手用力撑着伞,一手在不断抹着脸上的雨水,略弯着腰站在门前。
“啊——,是你,阿东!你现在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何先生,我是特意来跟你说的呀。是交响乐团叫我来的。”
“那,那,那快进屋里说。”何以然一听如此讲,即请人进屋。
“不不不。何先生,我还有其它要紧事,我就不进去了。你现在快,快去交响乐团,丁家茵她刚才在排练时突然失声痛哭,样子显得很难过,很悲愤,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像要出事情呢!”
“好,我去,我现在就去。”何以然因震惊而急忙地应答道。
“我走了,先生再见。你一定要马上就去的噢!!”阿东还很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知道,我知道,多谢你了。”
何以然见阿东一边叮咛,一边挥挥手,捏着伞,转身下楼后又投入到雷雨中,便也慌慌张张地进屋换衣,关门,想下楼后就去推放在楼底下的电动车。
但才跨出几步下楼的台阶,何以然又听到屋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于是他赶紧返身奔回楼上,急急地拿出钥匙,一开门,直冲进屋,拎起了电话听筒。
“喂,您是何部长吗?我是沙力。”电话里传来分明是急不可待的疾呼,“您能否现在就到医院来一次?你女儿何雨莲受了重伤!情况真的很严重吔!!现在非常非常需要您立刻就来!”
“她是怎么受伤的?很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何以然揪着心问。
“您快来!来了就清楚了!”电话里传来叫人很不安的招唤声。
“噢,噢。那好,我就来,我就来。哎,沙力啊,是什么医院?好的,我,我马上来!”
放下电话听筒,何以然实在不知道此刻究竟该朝哪里奔好。两个女儿,对他来讲,都是真心宝贝着的。以往,每见女儿为什么事伤感,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理人时,他总会忧郁且默默地呆呆的盯着门看,看得实在是焦虑不安。而每当女儿兴高采烈时,他心里也就充满了阳光,会觉得真正是心花怒放,会不停地与女儿说些开心的话,内心里是充满着深层的父爱。然而,现在,女儿不是伤感,而是受重伤,是受重伤啊!!但家茵的情况也那么的紧急,不是说好像要出事情吗!何以然一边这样想,一边向门外跨出去。突然,此时,手机声竟然也响了起来,何以然拿出手机就看,原来是公司年青技术员高原的来电。接通电话,传来的又是十分急促的呼喊声:
“何部长,我是高原啊。刚得到可靠消息,说,集团公司批文下来了,要调离你信息技术部部长的职务,你听说过吗?我现在在公司里,哎,哎。他们头都在会议室开会,是临时召集的。我估计领导马上会跟你联系,你手机不要关。何部长,现在是极其关键的时候,无论如何你是决不能走的啊!我知道你是不同意走的,那,听说批文已经下来了,怎么办哪?要不晚上我们见个面,谈谈看该如何是好?好,好,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