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整顿,瘫痪的县衙又开始正常运转。
李重角穿上官袍活蹦乱跳地上了任。当天他就接了一场官司,习惯了被审而从没审过人,他难免会紧张兮兮的,担心一碗水端不平。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他正襟危坐,击木升堂,对簿公堂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杨决根,女的脸大如烧饼,管她叫大脸婆。
大脸婆理壮告杨决根找她借了三百两银子的高利贷,连本带息已有五百两,却一直死赖着不还。杨决根猪头煮熟了牙关还是硬的,一口咬住利息坑死人,反正钱没有命有一条。为此两人在公堂上争执不休。
李重角皱起眉头寻思半晌,猛然一击惊堂木使公堂静下来,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杨决根必须如数偿还大脸婆五百两银子。杨决根仍坚持钱没有命有一条,变脸婆要他用木炭抵偿,但他仍然死活不干,显然他没把小县官放在眼里。
于是李重角发飙了,叫人把杨决根绑起来杖打五十板,然后问他到底是舍得木炭还是真舍得命。杨决根才改了口:“钱没有,炭还有几窟。”李重角乘胜追击,命杨决根尽早把砍秃的山补上树苗。
结了案,万事大吉。
官当得时间一长,也就没新鲜感了,李重角想念起了他的朋友,于是脱袍挂冠,一袭布衣地去黑龙村玩儿。
丁家大院儿仍旧是空落冷清,薛葵兄弟俩在丁守一养病的屋里读书,半步不离,还被一个寨兵监视着。李重角进不去,不免有些生气。薛蛟扯谎出来跟李重角解释说娘亲管得太紧,只能失陪了,熬过了这阵子,兄弟俩就做他的左膀右臂。李重角直巴望着他的两个朋友早点获得自由。
既然还是不好玩儿,吃过饭,李重角就悻悻地回去了。途中他遇见三十来个结伴而行的人,他们形容枯槁,衣裳单薄破旧,一齐吼着歌谣,声音十分悲凉:
背盐的清早把路上
走什么三道沟九道梁
……
险又险来盐道上
阎王鼻子鬼门关
一脚不稳把命丧
九焰山上望一望
一望望到皇城墙
皇帝老儿和大臣
都不晓得背盐的人
李重角认出他们是背盐工,就插到队伍中间问一个驼背老汉:“怎么你们的歌唱得像哭诉似的?”
“小娃你不晓得,我们这些背盐的苦哇!我们从西蜀的大宁盐场背一两百斤的盐,到房州城有两百多里路要走。马帮他们有骡马驮(盐),最苦的是我们这些屁都没得的脚夫,只能靠铁板背来背。盐道又险得不得了,一年到头都来回奔命地忙活。”
驼背老汉苦诉衷肠。
“那今天你们为什么空着手,还回来得这么早呢?已经背了一个来回了吧?”李重角问。
“哪里有背的啊?空跑一趟。九湖坪陡然来了好多兵,他们封死了去大宁的路,九湖坪可是背盐绕不过的去处,断了以后叫我们怎么活呀!”
“你们放心,我是县令,我不会眼看你们挨饿的,我要找庐陵王把阻断的路放开。”
“你就是新来的小县令?!那我们都指望你去请庐陵王给我们这些可怜人开条生路哇!”
眼见驼背老汉要下跪,李重角赶忙将他搀起,再向周围看时,发现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自此,李重角的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
李重角去房州城之前,可巧庐陵王来山宝洞许愿,趁便去县衙看望李重角,带给他一套新衣裳,韦妃亲手缝的。
李重角趁此机会将背盐工的诉求说了,可是庐陵王也无能为力。毕竟九湖坪成了军事重地,薛刚为了军事安全只能截断盐道,况且薛刚还不止一次提请官府将盐收归官营,让官兵代替百姓运盐。
李重角下乡体察民情,进而了解到每过一个冬天就有穷人死掉,山间的田地已经被荒弃多年。然而这里人们的祖辈曾是“挽草为记”迁进熊山的,开荒种地已成传统,只因庐陵王来到房州,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他鼓励大兴私盐。
当时贩盐利大得很,从西蜀以官价每斗三百文买进,转手卖到房州、襄州等地,可卖到六百文,同时官府又增加种地的租税负担,而盐税又少又稳。因此,百姓纷纷荒弃田地,开始贩运井盐。一座林海“盐城”也就逐渐形成。
心里有数以后,李重角决定鼓励百姓重新捡起农事,并且要为临疆县开启一种崭新的局面,怎么个崭新法?他一时没有任何头绪。当个好官实在不容易,李重角还是喜欢以前的生活,尤其每每回想起与野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总是出神。
野人一块儿出去打猎,把猎物放在一起,再分给每一个成员,小野人和哺乳的母野人都有份儿,大家彼此没有纷争,一起劳动,共同分享。这种暖暖的回忆给了李重角灵感:将临疆县变成“野人村”,百姓像野人一样同劳同食,那该是一种多么理想的生活状态啊!
李重角为此特意上送郎山请教神卜翁,并把自己大胆的设想说得天花乱坠,令神卜翁颇为震惊,因为李重角设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