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天光入潭影,晓日照高林,熏风吹人醉,错抹老翁泪。
苍木朔沉寂半响,语以激越道:“道之将行是命,道之将废亦是命,我苍龙氏的道,不在命理。待得破了那迭出的迷门,我要让天下,还我苍龙氏一个公道!”
言语声铿然顿止,苍木朔便欲带着苍龙七子入得龙潭,然则就在这时,龙潭之上突生异变。
只见得波光潋滟下,有一倩影虚幻而出。
女子冰肌玉肤,冷艳绝俗,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若身处在轻烟薄雾中,似真似幻。
她的眼,黑紫泛烁,自其目光中透射而出的寒意,澄如秋水,寒似玄冰,摄人心魄。
女子悬空而立,白衫飘舞,不沾纤尘,不染俗色。
苍木朔大惊失措,还不待其出声以言,只见得天地四方于须臾之际寸寸冰封。
连山叠翠,披银挂雪;九天飞瀑,凝滞冻咽;幽影深潭,厚冰无裂。
一时间,千峰云海雪如尘,万事万物都被笼罩在严酷萧瑟之下,就连时空都若冻结。
苍木朔的周身上下被寒冰覆盖,他惊恐地大张着嘴,连带着其身后的苍龙七子,皆如冰雕般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刻,自苍木朔的身上突起一道道细微的碎裂声,继而便见得覆盖其身的寒冰裂作片片晶莹飞舞而落。
他惊骇以言:“你是何人?何故入我青龙村?”
女子道:“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你更没资格去对付他。”
她的言语幽寒凛冽,每每一语都若冰锥刺骨,直使得苍木朔心胆皆颤。
苍木朔紧皱着眉头,他只道史大彪深藏不露,却不料除此之外,天翊的身边竟还有如此强大的人暗中相护。
这一刻,他想起了苍龙氏的宿命,想起了禁锢苍龙氏三代之人的那一副枷锁——“苍龙若存,布道不灭。”
一念及此,苍木朔的心中已有了决意,他苦等了数百载春秋,眼看成事在即,又岂会轻易放弃?
苍木朔自嘲一笑:“我苍龙氏不曾负这天下,但这天下却负了我苍龙氏。谁也不能阻拦我为苍龙氏向这天下讨还一个公道。”
他收敛了笑意,眸带坚决地望着女子,接着言铿语锵地吐出最后几字:“包括你!!”
女子神情如初,依若之前般冷艳无伦,她只言道了寥寥几字:“你可以试试。”
闻言,苍木朔动了,枯皱的两手点指而出,只见得数道磅礴浩荡的木元之力直若凌厉的飞剑朝着女子刺去。
“咻!咻!咻...”
木元若青虹贯掠,激起时空震荡,隐可闻清音鸣脆,似有裂时碎空之势。
见此一幕,女子不动声色,任由那数道木元之剑朝着自己扎刺而来。
眼看着苍木朔便要夺刺到自己身前,女子的黑紫寒眸突地一凝,那似匹练般撩射而来的数道木元之力竟是倾数冰封,继而在一道道刺耳的爆裂声下破碎成空。
苍木朔满脸惊惧,只觉身心内外突然遭受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寒力侵袭,就连体内元力都作冻结。
下一刹,他之身躯在一阵寒风吹袭下倒将出去,他没有吐血,因为血已凝冰,他没有出声痛嚎,因为声已冰封。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苍木朔的身子重重轰砸在了龙潭的冰层之上。
受此力袭,那冰层却是动也未动,足可见其坚固。
苍木朔瘫倒在地,寒凉在他的体内肆意奔行,他的心魄正急剧收缩着。
他笑了笑,笑得再无适才的狡黠与疯狂,反是充斥一股浓郁的悲凉,苦言涩语以问:“我苍龙氏终究逃不出宿命吗?”
他低下头,两目圆睁,似乎以此便能目透那厚厚的冰层,看到苍龙氏的出路与未来。
只是让苍木朔大失所望的是,无论他如何去透视,除了眼见一片朦胧外,便再无其他。
女子淡漠地看了看苍木朔,她很冷艳,冷艳中带着一种高远,远到无人能及。
她微微抬手,眼看着点指将出,一道苍老之声突然由远而近瞬息即至:“黄粱一梦,三千浮屠。怀旧空吟复往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女子罢手,顾盼而视,但见不远处有一模糊身影停伫着。
她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具细,但来人的声音却给了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若不然她也不会停手。
女子微微晃了晃头,但却始终想不起来人是谁,这一刻,她的思绪突变得有些紊乱,脑海中并存着柔情之语与金戈之声。
“王,莞尔一笑间,真能视韶华若烟云吗?”
“吾,即战死,道亦不消!”
“......”
想着想着,她的神情顿变得痛苦起来,她的身影却渐趋迷离虚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伴随着女子的隐没,冰封的天地山川重归春明,天光已疏斜,熏风仍悠扬。
龙潭边,有八人昏睡在地,不远处,有一雪白小兽也做疲态入梦,正是小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