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大殿之前。
无论是泰信、冯宗,两旁已纷纷起身的筑基修士,或是阿胜、阿普、汤甲,以及在场的千慧谷弟子,皆看着那个披发而立,衣衫破烂,神情窘迫,且又不知所措的年轻男子。
他还有一个古怪的名字,无咎。
“阿雅师妹,我认得这小子……”
一个粗壮的汉子悄声示意,他身旁的金发女子则是媚然一笑而不予置否。
却听那小子结结巴巴说道:“我……我祖上来自……海外,如今剩我一人,我也……我也说不明白……”
无咎真的说不明白,也不能说。
倘若声称自己来自遥远的神洲,并与一个叫作叔亨的家伙,一个飞仙的高手大战一场,正要同归于尽的时候,却被天雷劈到了贺洲,谁又肯相信呢?即使有人相信,风声传了出去,惹来了神秘莫测的玉神殿,最终只能自讨苦吃。怎奈身为神洲人氏,言行举止难免有异,况且三绝阵的幻境直逼人性,露出破绽也是迫不得已。而偏偏在场的仙道高手之中,这个冯宗太过于精明。
“呵呵,原来如此!”
冯宗打量着无咎的窘态,竟抚须一笑:“人族来自海外,早已众所周知。你祖上或为带兵之人,这才传下杀孽由你受过。而恩怨轮回,报应不爽,须知天地人绝,方能摆脱世俗窠臼而成就无上仙道!而你……”
他说到此处,沉吟又道:“而你俗念未了,尘缘未断,不仅与冯田,难以相提并论,便是与阿述、井三相比,也是多有不如啊!你又如何前往星海宗,嗯?”
这位老者的前一番话,虽然自以为是,却也有着几分道理,至少无意中避免了一场危机。而后一番话,则是伤人心了。
无咎暗暗松了口气,又腹诽不已。
如此蒙混过关,意外而又侥幸。
而我比不上冯田,倒也罢了,便是阿三也不如,叫人情何以堪!
冯宗却是不再多说,拂袖一甩:“师兄,你我先行一步?”
太虚点头会意,吩咐道:“阿威,带着阿胜领取灵石。各洞的弟子,认领门徒。冯田三人,妥为安置……”他交代了几句,与冯宗踏起剑光腾空而去。
阿威,便是曾经在黑泽湖出现的那个中年人,与阿胜拱手示意,随即两人也是踏着剑光飞向远处。在场的筑基修士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然后扬声召唤,认领各自的弟子。
而叫作阿雅的金发女子,则是带着一阵香风走到冯田、阿述与阿三的面前:“你三人由我天莲洞照看,并传授功法神通,一月之后,再送往星海宗。称呼我师叔便好,来吧——”
冯田三人欣然称是,随着阿雅踏上一片白云飘向半空。其中的阿三还不忘回头一笑,得意的嘴脸彰显无疑。
转眼之间,一道又一道人影相继离去。直至最后,扶余殿前只剩下三人。
无咎看着空旷的山顶,抱着臂膀默不吭声。
犹还记得,神洲的仙门,按职责的不同,以“峰”,或“堂”加以区别,多为尊崇之意。而百济峰,竟然以“洞”来划分管辖。很野蛮,也很新鲜。而各洞的筑基修士带走了所有的千慧谷弟子,却唯独留下本人?
曾几何时,我也是文武双全的一方人物啊!如今却遭嫌弃,颜面扫地啊!尤其那个阿雅,都不正眼瞧自己。却又自称师叔,真是有趣。抢了我的鞭子,难道她真的忘了?
而阿三也好像是熬出了头,临行之际,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终于再次显露出他真实的嘴脸。
唉,百济峰之行,到此终结。想要的灵石,成了泡影。不知接下来返回千慧谷,还是任凭自己离去。海阔天空多好啊,天地任我逍遥!
无咎耸耸肩头,郁闷顿消,转而看向身后,拱起双手:“两位师兄,能否带我下山?”
百济峰有封山大阵呢,想要离去并不容易。
不远之外,那对师兄弟犹自面带笑容,并伸着指头窃窃私语,似乎在盘算着此行的收获。
阿普抬起头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古怪:“呵呵,想走?”
不走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我卖了?
无咎诧异不解,一脸的雾水。
汤甲接着说道:“无咎师弟,你已成了百济峰的弟子,尚未安置,不得擅自下山……”
嘿,没人要我啊,我怎么又成了百济峰弟子呢?
无咎摊开双手,自嘲苦笑。而他尚未来得及询问,又扭头看去。
两道剑光从天而降,阿威与阿胜回来了。
“呵呵,返回千慧谷!”
阿普、汤甲上前相迎,又随着师父一同转身走向山下。
无咎紧追两步:“带着我啊……”
阿胜回头一瞥,矜持笑道:“无咎,且安心修炼。来日有成,莫要忘了千慧谷的好处。那把法器,便赐予你了!”
便如一个长辈的谆谆教诲,大度的话语中带着殷切的期望与嘱托。而信口雌黄,竟能如此的煞有其事。那把小刀子,难道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