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黑影从不远处的岩石背后冒了出来,初始笨拙,而没走几步,竟然奔跑起来,瞬间到了近前,并站起身来,竟高达丈五,并抖擞着浑身的黑毛,张开大嘴,挥动树桩粗细的双臂,“呼”的一声扑了过来。
这大块头不是狼爹,却远比狼爹更加的可怕。
熊罴,山中猛兽,秋日猎食,冬日穴藏。也就是说,这是一头寻找食物准备过冬的家伙!
无咎才将看清猛兽的模样,两只带着铁爪的大巴掌便已呼啸而至。他躲避不及,急忙挥动手中的树枝拐杖加以阻挡。“喀喇”碎屑飞溅,紧接着两个大巴掌一左一右,分别扇在脑袋上,抓在胸口间,“砰”的一声,又是“刺啦”一下。他离地而去,直接飞下悬崖。
那熊罴的双臂铁爪又是挥舞几下,却空空无物。它微微一怔,慢慢落下前肢窜到崖边,张嘴“呜呜”了几声,转而扭着大屁股悻悻而去。与其想来,那猎物太弱小了,自家根本没使力气,哼哼……
而无咎坠下山崖,禁不住双手乱抓。忽而“噼里啪啦”树枝乱响,他急忙手上用力,疾坠之势猛然一顿,竟是抓住了一截树干。他来回晃荡着,不敢撒手,渐渐消停,这才来得及呻吟了一声。
哎呀,脑袋挨了一巴掌,与巨石撞击没有两样,若非淬炼的筋骨还算结实,只怕脖颈当时就要折断。而阵阵的耳鸣与满眼的金星,着实难以消受啊!
如此倒也罢了,胸口却被铁爪给抓得鲜血淋漓,皮肉翻卷,隐见白骨,怎一个凄惨了得!
那个大家伙,比起虎豹还要凶猛,尤其是浑身的蛮力,堪比四五层修为的羽士高手。自己淬炼过的肉身,竟然挡不住它坚硬的利爪。若是再给它来上几下,开膛破肚也犹未可知!
呸,该死的畜生!
无咎恨恨啐了一口,慢慢上下打量。
悬崖的峭壁间,长有一株老树,虽已枯朽,尚存一截树干,恰好挡住了坠落之势。只是距离下方的树丛还有数十丈,再摔一次的情形着实无从想象。要知道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而如此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又该如何是好呢?
阵阵难耐的痛苦与疲惫袭来,他缓缓无力地闭上双眼。当他似睡非睡之际,寒风中有清微的响声传来。他暗暗一叹,尚未睁眼,所抓的树干喀嚓折断,人已直直往下坠去……
“噼里、啪啦”
“咔嚓、咔嚓”
“砰——”
人影穿过树丛,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砰”的双膝砸地,接着“咕咚”倒下,又是“哎呦”一声。接着断折的树枝“稀里哗啦”落下,又添几分惨景。
这回没有砸出坑,只在坚硬的石头上留下一片血迹,还有一个半裸的身子在蜷缩着、抽搐着,凄楚痛苦难以言表,可怜狼狈的样子简直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
落水遭蛇咬,睡觉遇狼袭,雪上再加霜,又被大熊欺。如今连番失足坠崖,偏偏砸在石头上。
唉,为何要这般倍加折磨,我没有干过什么缺德的坏事呀,倘若真有命数天理,能不能问上一句,你老人家究竟怎样才肯罢休?
膝盖折了?鼻骨断了?虽然没断没折,也相差无几。筋骨欲裂,我痛啊!
无咎在地上趴了片刻,摸了摸鼻子,动了动双膝,随即又忍不住咧嘴惨哼起来。须臾过后,痛楚稍缓。他喘着粗气,抹了把头上的虚汗,翻身躺在地上,两眼微微转动。
所在的地方,乃是山脚树林间的一条山野小道,崎岖婉转而去,渐渐通向山谷的深处。
无咎又歇息了很久,尝试着爬起来,而稍有动弹,双膝又是一阵剧痛。
骨头没断,或许挫伤了经脉。而躺在此处也不是法子,再有猛兽出现又该咋办呢……
无咎苦着脸四下张望,身旁倒是落了一地的树枝。他从中找了根带杈的树枝,恰好夹在腋下,借助着挣扎站起,随即一踉跄,慌忙夹紧了树枝,又甩了甩脑袋强打精神,这才一瘸一拐艰难挪步。而没走多远,摇摇欲坠。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前。
转过了一道弯,前方好像有田园村舍出现。以目力所见,相距不过十余里。十余里的路程对于常人来说,轻松可达。而对于此时的无咎来说,真的很遥远。
记得动身的时候,日头还在头顶。如今接近村舍前的小河边,已是黄昏时分。
无咎倚着小河石桥的栏杆,再也迈不开脚步,仿佛要倦鸟归巢,人生的旅程已走到了尽头。看着天边的暮色霞光,听着河水的潺潺流淌,瑟瑟的寒风之中,他渐渐眼光游离而神色恍惚。
朦胧之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臂弯里好像还挽着竹篮与浣洗的衣衫。她忽然惊讶止步,怯怯失声:“哎呀,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一个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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