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现在是忠臣,要牢记!”
站起身来,给杜构添了一点茶,老张放下茶壶,手里攥着个茶杯,来回地走动着,“杜相最后对皇帝说的遗言,也是为兄长最后铺路。不管是皇帝、新老勋贵,还会说房相所率‘进奏院’,都要承杜相的人情。兄长勿要随意改换旗帜。”
别人的话,在这当口,杜构是半点都不相信。而老张却是不同的,当年在登莱,杜氏能够喘口气,能够继续在帝国的舞台上维持,没有老张那“无所谓”的态度,是很难在河北道畅通无阻的。
讲白了,老张没有必要去坑一个杜氏。
杜如晦固然是要提醒皇帝理智一点,但这是他应该做的,他是臣,而且是名臣。老张不会因为杜如晦去点醒李皇帝,就认为杜如晦就是要干他们这帮“反贼”。
一码事归一码事,杜如晦临死的最后“狂欢”,也只是有一点点小私心。和帝国其它的巨头们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登莱、河北、东海诸事……事无巨细,可要如是禀报?”
“兄长但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帝问什么,兄长知道什么就答什么。”老张拍了拍有些忐忑的杜构肩头,又多了一句嘴,“无妨的。”
杜构明显地松了口气,有张德这句保证,那就妥帖了。
家中顶梁柱去世之后,杜构的“雄心壮志”暂时已经偃旗息鼓,将来要是还能重燃斗志,说不定都要等到李皇帝驾崩。
“那……就有劳操之了。”
这话是有深意的,老张很懂。“忠义社”中并非个个都是大气坦荡,小心眼的渣滓并不在少数。少不得会借着杜构面圣这个事情拿来鼓噪,到时候“忠义社”剃掉两三把交椅,何尝不是露了大大的好处?
而且没了杜如晦的杜氏,那算个屁……杜构这个蔡国公,能比得上杜如晦?
眼下看不出什么变化,三五年后,或者到了皇帝驾崩,这蔡国公的嗓门还有多大,可以预料。
要是张德冷眼旁观,不去掺合,搞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当真是把杜构乃至整个杜氏架在火上烤。
但“忠义社”中有不少人并不知道张德对杜如晦有承诺,而杜如晦也把最后的一点政治遗产,都扔到了江汉观察使府上。将来老张接班张公谨,做第二人“湖北总督”的时候,杜相公的门生故吏,都将会成为老张在中央和地方的“援助”。
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能不给你使绊子就是最大胜利!
老张对杜构的承诺,等于就是告诉杜构,“进奏院”这帮牲口背后的金主、老爷们要是想要搞杜氏,他张德是不同意的,而且立场鲜明地要反杀回去。
“兄长放心就是,我志趣不在这些‘胡闹’上。”
玩政治,老张是没那个精力和脑汁的。两辈子没点这个天赋,作为一条工科狗,想要玩小霸王学习机,跟人“斗智斗勇”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苟”上几十年,攒钱几十年,总归能买一台的。
“唉……大人这一去,杜氏也不知道会如何。”
家族中的“反骨仔”多的要死,唯一一个在六部有头有脸的“大佬”杜楚客,还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杜构要是还在登莱,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可惜,现在皇帝要用他的“忠心”,除了是一种态度之外,也是要稳住杜氏背后的势力,甚至是直接拉拢。
除了帝国的权力中心,外界其实很少知道几百条“恶狗”已经从李唐江山上小小地咬了一块皮肉下来。
市井坊里偶尔唾沫横飞扯到点上,大概也仅仅是因为房玄龄在南方打捞到了“九鼎”。
贞观九鼎,又粗又硬……
如今作为杜氏的当家人,杜构的压力极大。有心让杜二郎赶紧找个公主结婚,可现在做驸马那也是有说道的。
弘文阁啊,就这么摆在眼前。
换做别的人家,那当真是毫不犹豫,直接先“入阁”再说。可偏偏杜氏不能这么干,哪怕因为“圣眷正隆”而弄了个公主回家供着,但杜氏驸马,那也要扭扭捏捏拒绝“入阁”。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
跟张德告辞之后,杜构忙不迭地返转家中,正了衣冠就跟着康德入宫,等着皇帝召见。
而此时,“弘文阁”在长安城的临时衙署,就是原先废弃好些年不用的“尚书省”。隔着“御街”,抬头就能望见承天门和长乐门。
如今李皇帝见了孔颖达之流,心里也是有点小复杂的。然而李董并不知道的是,孔祭酒比老板的更加心里复杂。
似孔祭酒之流,看到皇帝“虚心纳谏”,那是很高兴的。说明皇权受到了“约束”嘛,哪怕明明知道这是皇帝自己的理性“自我约束”,跟他们其实屁的关系都没有。但孔祭酒琢磨的,不是这一个老板,而是下一个老板,下下个老板,老板的崽,老板的孙子……谎话说上一千遍,那就成真的了。
到那时候,总归会有皇帝脑子一抽,真个就认为,自己该受着管……
孔祭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