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保重!”
荆州都督府,幕僚佐官们都是神色凝重。智计过人的,自然是真心松了口气,为武士彟的前途,感到庆幸。平庸苦干的,却也是情真意切,武士彟打击豪强的同时,也给寒门庶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哪怕是躁动的獠人,纵使还有人唱着“武陵蛮”的歌儿玩耍,獠人们也懒得计较那般多。对土人来说,能给他们改善生存压力的人,都是恩人。
“江堤如何了?”
武士彟嘴唇发白,不说是气若游丝,但也看得出来,这是心力交瘁的结果。
“大河工坊的水泥甚是好用,较之夯土打桩,坚实不少。”督府计吏又翻了翻账本,“往年修堤,除开力役招募,地方乡贤投献也是不少。只是即便如此,修堤总账,一里也要两千贯。如今算来,省了不少钱。”
荆州的江堤,主要是加固,毕竟战国时期就开始修堤,两汉又大治,自然是以修补为主。
但即便是修补,江堤和普通的河堤决然不同,成本高昂的可怕,但不修也不行。
今年武士彟是两手准备,一是“围圩造田”,今年争取先出一季稻米,此为增产开源,能得农税不少,毕竟新增的田不是永业田,抽税能抽不少。对獠人和庶民来说,这是额外的收益,朝廷拿走一半也就拿走了,他们的根本在于自己的田,朝廷抽税很难直接抽。所以这些新增的田,其实就等于荆州官方抛给市场,市场调节之后,官方再割一茬。
大户自然是不愿意吃这等小利,但荆州豪族多的同时,底层百姓也杂七杂八,光非汉人的诸苗诸獠就有大小山寨两三千之多。
武士彟“围圩造田”,是对獠人用兵之后的安抚。往年地方豪强,往往和獠人寨主勾结,朝廷只要打压豪强,獠人就要作乱,反反复复始终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剿抚并用,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獠人有了实实在在的长远收益,而不是荆州地方大户的一锤子买卖,自然不会再响应豪强。于是武士彟在打压豪强之后,除了贞观八年初的春耕动荡,之后“围圩造田”的风声吹出来,这些獠人就观望了。
地方世家和豪强,虽然占据田产蓄养私奴,甚至大户人家抽丁两千都很轻松,但让他们造反,萧氏前车之鉴。萧皇帝自己都被打的屁滚尿流,更何况是他们这群货色?再者,李二皇帝比他老子有威慑力的原因就在于,再横的对手,都被踩在脚下。
歪打正着也好,适逢其会也罢。原本应该和荆州豪强纠缠的不死不休的武士彟,因为“围圩造田”一事,省去了不少麻烦。
同时他的另一手准备,就是兴修水利。
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地方郡守的职能,任上如果连河道都没修过,也叫地方官?
只是张德这只幺蛾子,翅膀一扇,就先给武士彟吃颗定心丸。
大唐最大工地的前期工程,就是先修小水库。旱灾灌溉,洪灾排涝,同时还能作为城防工程的一部分来操作。
这些手段,往前推,大概三皇五帝时期就掌握了这项技术。
而张德,只是把这个技术,具体到了图纸和文字上。然后伴随着江夏以西某个小水库凭空出现,武士彟来了精神。
“江堤直通渡口,堤坝以水泥为基,一里用水泥三百方,堤坝路面厚约三寸,以南竹为筋骨,可保二十年之用。”
计吏乃是大河工坊出身,母亲是并线女工,父亲是河东失地农户。原本算是个百亩田产小康之家,后来么……反正就是到了大河工坊。
兜兜转了两三年,到了南方,投在武士彟门下刨食。因精于计算,这才成了一方都督的幕僚门客,却是没什么品级的不入流之辈。
“这水泥,贵啊。”
武士彟感慨了一声,督府所在的城东大街,巷道被华润号用水泥休憩了一番,其实也不纯粹是水泥。岩砖配合水泥来的,但一里路还是在五百贯左右,寻常人根本用不起这样的路。
只是张德让华润号跟武士彟透露过一些事情,比如说李皇帝打算在长安和洛阳之间修一条直道,水泥的……
成本大概是一里路两千贯,两里路就是四千贯,武士彟一想京洛板轨仿佛也在七百里以上。这要是水泥修路,岂不是要一百四十万贯?
朝廷财政才多少?
然而老张其实没告诉武士彟,他要是给李皇帝报价,起码翻两番……
修一条路,而且还是长安和洛阳之间的直道,而且还是皇帝钦定。这上上下下,得多少人盯着?不是盯着工程质量,而且钱!
没有皇帝缓则罢了,有了皇帝,什么亲王郡王野生王,国公县公郡公老公,一个个绝对不要脸地上来放肆。工程垮了,黑锅不是他们背的,但要是肉吃不到,那就是彻底得罪了他们。
若非张公谨夫妇还是颇有威慑力,加上“忠义社”如今也绝非弱鸡一群,老张还真不敢跟李皇帝玩这个。
可要平衡关系,自己掏钱是肯定不行的,他自己也得捞啊。所以,这个主意,就得打国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