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叶尼人派出人去运送建筑材料的时候，都会被农夫撵走。有些恼火的叶尼人要求章家尽快解决那些农夫，不然就要去公爵那里起诉章家。
这件事情最后也没有谈出个结果，三个佃农同意退佃，在祖坟前痛哭，大骂了章家一番，然后就带着妻儿老小迁往了别处。另一些人则接受了章家的条件，去森林之中领取了自己的份地，开始着手开垦。最死硬的几户农夫最后终于得到了妥协，章家同意他们在缴满了十二年的赋税之后，将土地造册后转交给他们。这些事情找来了乡老和几个赫楞僧侣做中人，主要是要求章家不得使用威胁和阴谋破坏协议，一旦章家这么做了，赫楞的修士们将自动成为这些农夫的保护人。
古里古怪的契约，在兰人的传统和赫楞人的法律之间签订了。
这样的怪谈不光在章家，在整个兰人的土地上都在反复出现。赫楞人改变了兰人以往的习惯，这使得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变化。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有一个本地的石匠，技艺很精明，被公爵招募过去雕刻一座石雕，但当作品完成之后，所有的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尊半裸的女性石雕，这完全超出了兰人的底线了，人们不敢辱骂公爵，只能每天去石匠的家门口辱骂他伤风败俗，最后他老婆也受不了了，跑回了娘家一去不回。在春申城内，人们则很少再会在主街上闻到臭气了，赫楞人的工匠们整修了兰人原本的沟渠，让城镇里面的污水更加顺畅的排到了外河，那些排水的沟渠只在春申建成的头几十年里正常使用过，随后就因为人口的增多而逐渐不堪负荷，最后已经被淤泥完全堵死了，现在，即使在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春生城内也闻不到粪便的味道了。
人们憎恶赫楞人，不过人们也都觉得，以后即使撵走了赫楞人，他们带来的许多东西，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对于父亲的决定，章路实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的父亲当年被赫楞人选中，就因为家族拥有许多土地，并且能够控制许多的兰人。现在将土地售出，将佃农退佃，这不是自掘坟墓吗？一旦在兰人这里变得无足轻重，那么在赫楞人那里也就没有分量了。
对于章路的疑惑，他的父亲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等你到诺瓦呆上几年，就明白了。”
在章路的想象里面，诺瓦不过是大一些的春申，此外不同的就是兰人少一些，赫楞人多一些罢了。
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安排之后，章路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哥哥怎么办？”
“你先去把你的屁股擦干净，”章路的父亲边看书边说，“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你把那女人给我送得远远的。”
“他也和我一起去诺瓦吗？”章路继续问道。
章路的父亲依然在看一本书，那是一本兰人传统的书，从右往左看，用绳子穿孔、绑住左端，黑色的字从上往下书写。
不过章路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看一个字。
“你的哥哥，”章路的父亲说，“我另有安排。”
这没头没脑的回答终于打发走了章路，章路知道再问下去，自己的父亲难免会发怒。好在这一天的一切都很顺利，或许太顺利了一些，父亲连马车都准备好了。等送走了芳人，就在城外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去贸易站把交接办好。
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一个念头在章路的脑袋里面出现了。
等到他上了马车，发现上面已经准备好了六七包装满的干粮，还有几罐药酒的时候，章路有些惊愕了：或许自己的父亲真的什么都知道的。
他不由得好奇，自己的父亲开始同情芳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