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湾粮库的小马路。
汤博参加市里的******思想学习班已经回来,和柳月一起走在队伍的前面,队伍停下来后,他们急忙到前面了解情况。大家就在原地呆着,只听见前面不断传来争吵叫骂的声音,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了一会儿后,谁都有些不耐烦,便纷纷涌到通往粮库的小马路上,于是就清楚地看见了化龙桥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化龙桥本来比较狭窄,刚好能容两辆车通过,而当两辆经过改装而比一般车略宽的宣传车要在桥上会车的时候,便有些困难了,何况两辆相对而行的宣传车来到桥中间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擦肩而过,而是头对头地停在了化龙桥中央。我们看到的情形是,两辆车的车头上各站着一个人,各自挥舞着“工业大学冲锋号红卫兵团”和“金鳞湾地区工人阶级革命造反主力军”的旗帜,都在广播着要求对方后退的喊话。桥面上互不相让地拥挤着两派各自的队伍,桥两边石砌栏杆的外面是三四十米高的空间,桥下是喧哗着流过的金鳞溪。如果没有一方主动退让,谁也别想从桥上经过,然而对峙的双方谁也没有主动退让的意思。
时间已经不早了,初夏的太阳艳艳地照着,热哄哄的风一个劲地吹着,已经走了许多路,喊了很多口号以后,人人都又干又渴,都急于回到自己出发的地方,心情也就如那闷热的天气,焦躁不安起来。
正在这时,号派一方的人开始往后撤了下去,那辆宣传车也退到了桥肩旁边的空地上。桥的东面立即空了出来,半截桥面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双方的喇叭也停止的广播,空气中一片诡异的宁静。正当旗派的队伍以为是对方主动让开了道路,准备通过的时候,对面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别样的队伍,组成这支队伍的全是年青的学生,他们既不抬着标语,也不举着红旗,而是所有人都把袖子捋了起来,****着强壮的胳膊和紧攥着的拳头,只有前面的四个尖兵似的人物挑着四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串串的看不清楚的东西。这一队人排成整齐的方队,以小跑步的姿态向前推进。当这以队伍距离桥中间越来越近,距旗派队伍还有十米远左右的时候,队伍的后排的人员突然站住,举起了一排金光闪闪的铜号,十几个人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起来,短促而凄厉的冲锋号声撕破了平静的天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前面的队员随着号声奔跑起来。
拥挤在桥上的旗派的人们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情,正在疑惑之际,那帮人已经来到面前,这时,人们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在竹竿上挑着的是什么,还来不及躲闪,一串串的鞭炮就在人们的头顶上猛烈地爆炸开来,随着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炸,宣传车和车两旁的人们开始潮水般地往后退去。退却中有的人摔倒了,有的人被追上了。被追上的人们立即被那帮年青的学生掀翻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紧跟在那帮年青人后面的是蜂拥而来游行队伍,他们中的有些人不断地将点着了的鞭炮扔向两边四处奔逃的人群,毫不留情地扫荡着妨碍他们的一切。马路上遍地是折断的旗帜、砸坏的标语牌和受伤倒地的人们。有几个学生追上了已经退到桥肩上的旗派宣传车,爬上车去,将司机从车里拉出来一阵狠揍。车上的人其他已经跳车逃跑,他们就把车上的扩音机和大喇叭一个个的都砸瘪了。
旗派的队伍迅速向马路两边的山坡、河边及商铺中四处奔逃,已经溃不成军。
最后,那帮学生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重新组织起队伍,仍然以小跑步的姿态,整齐响亮地高喊着“一?二?三?四……”的口令奔跑而去,急促而沉重的脚步敲打着脚下的土地。后面跟着的是号派长长的队伍,他们高呼着的口号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声音里充满着压倒一切的气势。
当号派的队伍在冲锋号声中冲过来的时候,金鳞中学独立师的红卫兵们都在离大路有一段距离的小马路上,每一个人都目睹了这一血腥的场面,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声声肉体搏击的声音,让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悲愤。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周围的人:“你们看到‘火炬’的人了吗?”葛利江摇摇头。我又问高歌,高歌也摇摇头。在她一转头的瞬间,我看到两滴泪水从她充满惊恐的眼睛里滚了出来,在脸颊上拉出一道闪亮的泪痕。
山坡下号派的队伍已经呼啸而去,两辆救护车已经到来到桥上,跑散的人们也开始回来了。我赶紧招呼大家从山坡上下来,扶起那些受伤倒地的人们,展开对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人们的救助。
正在大家忙着的时候,汤博和柳月从码头工人俱乐部门前那条青石板路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大家便围了上去探看他们的伤情。我看到汤博的额头上被崩破一块头皮,一缕头发紧贴在眼角上,顺着那缕头发流下来的鲜血,在面颊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柳月告诉我们,当冲锋号响起来的时候,旗派各单位的勤务员正在马路边上指挥队伍准备通过化龙桥,猝不及防的冲击把他们挤到了临江的石板路下,一颗被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