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天,与卢鹏举和白戈谈话的情形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要清理文化大革命运动初期白戈在金鳞中学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问题,那么中学生红卫兵的问题、卢鹏举的问题都是很难是绕得过去的,如何把这两个问题与白戈联系起来,为即将开展的大批判建立起一个有说服力的论点?还有怎么看待白戈的难言之隐?这些问题一齐纠结在我心中,理不出一个头绪,当天晚上便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就起得很晚,去学校也晚,进了校门,正好看到那帮“火炬”的人,拎着墨水、糨糊,抱着一卷卷的白纸,一些人往墙上贴,一些人往纸上写。
看到那些新刷出来的大标语,我知道事情不妙,急急忙忙往队部赶,还没到队部,就听到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进到屋里一看,屋里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圈圈的人,围着汤博和艾云,正七嘴八舌地向他们发问: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这样做不是把斗争的矛头对准我们了吗?”
“他们不是要把我们也当走资派一样揪出来斗争吧?”
……
我看到杨南雁也在里面,挤到她身边,她回头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
这时,汤博皱着眉头对大家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昨天,独立师召开了第一次勤务员会议,决定召开独立师成立暨批判白戈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考虑到‘火炬’也是学校的革命群众组织,决定邀请‘火炬’也参加我们的大会。谁知我和艾云去跟谷易容说这件事的时候,谷易容把我们大骂了一通……”
艾云说:“她骂独立师是中学生红卫兵的借尸还魂,是黑市委的走狗,是白戈的打手,还说我们是想搞假批判,真保皇……”
大家都很愤怒,炸锅一样地吵成一片。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大帮人从东门涌进来,领头的正是谷易容。他们进来后,把原先屋里的人挤得直往后退,一些人被一直挤到了西门口,屋子里便塞得满满的了。
跟着谷易容进来的人中,有两个提着糨糊桶拿着笤帚的,他们拉过一张椅子,在墙上刷了几刷子,“哗”地将一张大纸贴到墙上,那张纸上写的是:
最高指示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
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对伪金鳞中学红卫兵独立师的最后通牒
伪金鳞中学红卫兵独立师:
由于你伪独立师是原中学生红卫兵经过改头换面而成立的新形势下的保皇派的变种,为保证金鳞中学文化大革命的顺利进行,特勒令你们:
一,从即日起自行解散;
二,交回所非法占用的会议室;
三,对一切占用的国家财产清点造册,交回学校。
如不遵照执行,我们将保留采取一切革命行动之权利并由你组织承担全部责任。
陵江市金鳞中学火炬战斗团
谷易容走到汤博面前说:“我们要做的事情,昨天就已经给你讲过了,今天来,就是要当面向你宣读我们的最后通牒。她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高声念道:最高指示,凡是反动的东西……”
她刚一开口,汤博已经气得满脸铁青,没等她继续念下去,用手指着她大声吼道:“我不听你的什么狗屁通牒,你马上把你的这个东西收起来,带着你的人,从这里给我滚出去。”由于他们站得很近,那指头已经抵到谷易容的前胸了。
谷易容倒并没有被激怒,而是两眼紧盯着汤博的指尖,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汤大师长’,你先把你的指头收起来吧,先前你已经犯过‘保皇’的错误,现在可不要再犯‘流氓’的错误啊。”
“你……”汤博气得结结巴巴的,话也说不清楚了。
这时,柳月将汤博一把拉到身后,挺胸往前一站,剑眉倒竖,铿锵有力地说:“姓谷的,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保皇’,可是你说说,我们保了谁的‘皇’?批判白戈,我们是还没有做过什么,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才成立,但是我们还没开成立大会就开始策划了批判白戈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会。而你们又做了什么呢?你们不但不支持,还来捣乱,你们算什么革命造反组织,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给我们下最后通牒……”
我发现柳月简直就是谷易容的克星,她们只要一碰在一起,柳月的脑子反应就特别灵,嘴皮子也跟得特别快,几句话竟噎得谷易容无言以对。
柳月继续说:“……你也有脸来指责中学生红卫兵,你们和中学生红卫兵相比,差得远了去了,中学生红卫兵写了批判白戈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十大错误的大字报,开了白戈的批判大会,而你们做过什么呢?开过一次批判会、写过一张大字报、批判过他的一个错误观点吗?……”
独立师的红卫兵们对中学生红卫兵的解散本来就愤愤不平,她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便一起吼起来:
“你说呀,你们做过什么?不就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