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唐提前五分钟进入信访室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张兴武、信访办主任姚秋发及两个上访者已经等在那里了。显然,信访室刚经过了清扫,瓷砖上水迹尚存。
“我们没想到你真的会来……”黑脸膛板寸头的高个子说,“行,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陶唐并未在意那个人的语气,他坐了下来,掏出笔记本和笔,“你们二位叫什么名字?我们先认识一下吧。”
大个子叫吴桂生,动力公司外线电工,小个子叫张荣,物业公司锅炉房锅炉工。
“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张荣的嗓门很大,“厂长,我们要向你反映孩子进厂的事,你要给我们工人子弟做主。”
陶唐点点头,“那就说吧,怎么个情况?”
事情其实很简单,张荣和吴桂生的孩子都是去年大学毕业,想回厂就业,被卡住了。原因是公司有规定,研究生、211和985的本科可以直接招入,其余则看专业,专业急需的也可酌情办理。而他们的子弟一条也够不上。张荣的女儿是学法律的三本,吴桂生的儿子是学金融的二本,不在规定之内。
但吴、张二人指出,规定并未严格执行。公司头头们的子女,甚至是亲戚和朋友的子女,不分学历和专业都进厂了,但工人子弟则被挡在了门外。
“有证据吗?”陶唐问。
吴桂生看了眼正在记录的姚秋发和张兴武,“当然有!老子不怕报复,我们经理的儿子不过是个三本,不是到了宣传部上班了吗?”
张兴武心里暗恨,但他不能吭气,装模作样在做着记录。
“嗯,孩子是去年毕业的?”
“是。”
“张主任,你清不清楚公司对于大学生招收的规定?”
“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呢?”刚才张兴武曾介绍了姚秋发,但陶唐没记住名字,只记住了他的职务。
“规定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姚秋发斟酌着用词,“动力公司经理毛小斌的儿子是三本招入也是事实。不过,公司缺少文字方面的人才,是按急缺可以破格的那条办的。这个,我跟他们俩解释过无数遍了。你们说,是这样吧?”
吴桂生站起来,“那还不是由着你们解释?你们说急缺就是急缺,我们哪里搞得清楚?反正当官的嘴大。”
“吴师傅不要激动。事情我基本清楚了。这样吧,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你们一个答复。”
“说清楚,多长时间?”张荣逼问。
“张荣!差不多些吧,陶总刚来厂不过两天!”张兴武站起来。
陶唐摆摆手,“我想,不会超过下周五。可以吧?”
“可以。”张荣对陶唐给出的时间表示满意,“行吧老吴?”
“行。希望陶总你说话算数。”
“那我们就这样?二位师傅请回吧。我跟他俩说几句话。”
“行,我们走了。”张、吴二人出去了。
“信访办是独立机构还是隶属于总经办?”陶总问道。
“隶属于办公室,科级。”张兴武紧张起来。
“你看看这间屋子,像个信访接待室吗?嗯?如果多来几个人,让上访者站着说话?还有,为什么不准备开水?就因为他们是麻烦制造者?”
“陶总,我工作不到位,我……”姚秋发紧张起来。
“信访主任同志,你家孩子多大了?”陶唐和颜悦色地问。
“陶总,我叫姚秋发……我家儿子高一了。”
“今天的事我亲自处理。当然,你还是要按程序走。今天我给你出个题目,你回去想一想,如果你是他俩,会理解你给的答复吗?就这样吧。”陶唐收起笔记本走了。
“主任……”姚秋发感到委屈。
“按照陶总的指示整改吧,先把硬件搞一下。”张兴武指指屋内的桌椅。
“打过多次报告了,一直没批嘛。”
“那是过去!”张兴武狠狠地瞪了姚秋发一眼,起身走了。
张兴武本想追上陶唐,但陶唐已经不见了身影。办公楼前的广场上全是跳广场舞的人群,音乐声放的很大。张兴武努力冷静着思绪,他已经在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坐了两年多了,深知坐稳这把椅子的秘诀是摸准老总们特别是一把手的心思。陶唐两天来展现的风格让他找不到感觉了。显然,这是一个和前任处事风格迥然不同的家伙,买二手自行车,退掉衣服,去食堂吃饭,以及今晚的亲自接访。他不知人力资源部乃至刘副总如何向陶总解释,那不是他的事。刘秀云正是他的前任,她是从办公司主任的位子上升任副总的。但他必须调整工作思路了,不然会很被动。
吕绮没有就衣服的事回话,他想给吕绮去个电话问问,看看时间,没有打。
此刻,吕绮正在听丈夫说食堂的事。
“……总之,王景福吓坏了,下班时我亲眼看见他在一食堂门口大叫大嚷,周兵则黑着脸站在那儿。好玩吧?”范永诚正在津津有味地给妻子讲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