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钦案,三泰票号的调查结果连内阁都没有资格看,必须先送给嘉靖过目,时间不算长,只有两天。
可就是这两天,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难熬。
无数人的性命身家,荣华富贵,都系在上面,漫长的严徐党争,也会在这个时候决出胜负。究竟是徐阁老能彻底上位,还是严家绝地逆袭,大家伙都屏息凝视,拭目以待。
严世藩躲在了别墅里,拥着美女,饮酒作乐,和平时一般不二,可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双眼茫然,不时发呆,双手像是木头一般,随便搭在了美女的肩头,仿佛干涩的蜡像,全然没有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潇洒。
环顾四周,就不难理解严世藩的落寞了。
往日严嵩的那些干儿子,都像是苍蝇围着,嗡嗡乱叫,赶都赶不走。可是自从和严嵩吵过之后,那帮人全都走了,连面都不敢露。
严世藩终于明白了,狐假虎威,他平时张牙舞爪,应者如云,并非是他人品爆发,魅力无限,而是靠着老爹!
因为有一个首辅的爹,毫无功名的他才能颐指气使,号令天下。当严嵩把权力收回去之后,严世藩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的狐狸,失去了人的容貌,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小野兽。
追随者都跑了,唯一剩下的人就是罗龙文,他还跟随在严世藩的身边,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离开了严世藩,外面都是唐毅的人马,随时可以把他拿下,万劫不复。
“小华,娘死了,爹不管了,皇帝,还有那么多人要弄死我?你说我这是众叛亲离吗?”
罗龙文号小华山人,他低着头喝闷酒,听到严世藩叫他,急忙抬起头,
“小阁老,您这话小的不好回答,可是小的知道,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放弃的!”
“好,说得好!”
严世藩又喜笑颜开,刚刚的落寞一扫而光,他把美女推到了一旁,主动到了罗龙文的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华,果然没有看错你!”严世藩得意狂笑道:“他们都想我死,我才不会死呢!唐毅那小子他有致命的把柄攥在我的手里。”
罗龙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好奇问道:“小阁老,是什么把柄?”
“结交近侍,收买天子亲军!”严世藩神秘兮兮说道:“小华,唐毅当初和陆炳穿一条裤子,他们在天津开海的时候,捞了一个脑满肠肥,唐毅把不少好处都给了锦衣卫上下,故此陆炳才不停说唐毅的好话,不要命地帮着他。”
“原来如此!”
罗龙文眼前一亮,他和唐家父子的仇那是多年积攒的,上一次他和严世藩去唐毅的家,没抓到何心隐,反而把《清明上河图》给毁了,闯出了大祸。
后来唐毅扭着严世藩去西苑,罗龙文等人落到了谭光的手里。
杀了官差谭光没有那个胆子,可是双方冲突,难免有些误伤,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谭光抓着罗龙文,提到了胸口,然后对准门槛,轻轻一松手,罗龙文的要命处正好撞在了门槛上。
当时他的脸就绿了,活生生疼得昏了过去。
足足养了两个月的伤,他才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他损失了男人的标志,按照民间的说法,他死后都没法入祖坟。
切齿之仇,听到唐毅两个字,罗龙文浑身激动到战栗。
收买锦衣卫,结交天子近侍,身为朝廷大臣,处心积虑,想要干什么?不用联想,就能猜到图谋不轨,居心叵测,欺君罔上,蒙蔽圣听……等等一系列的可怕词汇。
罗龙文激动地抓着严世藩的胳膊,“东楼公,你怎么不发动弹劾啊?把唐毅干掉了,咱们就翻了一半的盘了!”
严世藩轻蔑一笑,“你懂什么?咱们的嘉靖皇帝是个怪物,直接弹劾,他只会当成党争,天下之恶,莫过于此,更何况,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嘉靖不待见我的。”
原来严世藩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一个玩弄嘉靖十几年的家伙,他不是傻瓜,相反,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在玩火,即便是闯过了眼前一关,也未必能闯过下一关。
可是严世藩顾不得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权力,他要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拼一个鱼死网破,只要多抓着权力一刻,就是一刻,多嚣张几天,就是几天。
至于什么身家性命啊,什么老父儿孙啊,家国天下,甚至是朋党爪牙,严世藩全都不在乎,他就像是发了疯的赌徒,除了输掉所有筹码,甚至是性命,否则他绝不可能下赌桌。
“小华,唐毅拿三泰票号的事情做文章,我就让他做,最好把我关起来。”
罗龙文吓了一跳,“东楼公,你傻了不成?”
“当然没有!”
严世藩断然说道:“我进了大牢,就没法兴风作浪。朱厚熜对我的猜忌才会降到最低。我再告诉你,三泰票号还有一半和东南商人交易的账册都在我的手里扣着,我进了大牢。这些东西都会爆出来,变成泼天大案。还会有人把嘉靖花三泰票号钱的事情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