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之中,唐毅在中间正襟危坐,周朔战战兢兢陪在下垂手。
啪!
唐毅用力一拍桌子,吓得周朔手足无措。
“我问你,沈炼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炼的女儿又怎么会留在你们锦衣卫,为何又把她送到了我这儿,你要是说不明白,我就派人去找陆炳,锦衣卫大都督我未必有办法,可是你还不够分量,信不信我把你发配到安南的烟瘴之地,虫蛇之乡,听说那里的女人如狼似虎,都跟树上的猴子似的,连衣服都没有,你这么大块头,这么壮的身体,没准能很受欢迎呢!”
周朔都快哭了,“我说唐大人,咱们也是好交情,你不能坑我啊!”
“不能坑你,那你们怎么坑我的?”唐毅把眉头都立了起来。
周朔身体颤抖,又惊又怕,忙说道:“小的招了,什么都招了,沈炼沈大人当初是锦衣卫的经历官,他老人家学问好,人品好,待人以诚。实不相瞒,多亏了他教导,我们好些弟兄才认识了字。沈大人忠心耿耿,上书弹劾严贼十大罪,结果反被严贼利用,说是外廷见朝廷败于俺答之手,幸灾乐祸,陛下盛怒之下,要处死沈大人,陆太保多方讲情援救,严党才勉强同意把沈大人贬到保安州充军。”
提起往事,周朔激动万分,牙齿咬得咯咯响,怒火滔天而起。
“然后呢?”
“唐大人,沈小姐当时年幼,身体不好,承受不起风霜劳苦,陆太保也想着给沈大人留下一丝血脉,故此将沈小姐养在锦衣卫,后来又嫌锦衣卫都是糙老爷们,乱哄哄的,就把她送到了天津。”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她父母的情况,又把她当做婢女。伺候别人,这就是你们对青霞先生的感激吗?”
“哎呦,我的唐大人,你可是冤枉我们了。您说我们能告诉沈小姐什么?眼下沈大人一家都在大同。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沈大人那个脾气啊,把严阁老扎成了草人,天天射箭,要不是陆太保罩着。沈大人早就死了。我们要是告诉沈小姐他爹活着,她肯定要去大同,万一严党下死手,岂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送吗?我们又不能告诉说她爹死了,除了拖着,还有什么办法!”
唐毅不屑地说道:“这么说,你们还是一片好心了?”
“唐大人,确实如此,沈大人是我们锦衣卫弟兄的师父,他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小师妹。给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辱她。”周朔感叹道:“我们当然舍不得让她伺候别人,不过这个人是唐大人你,就另当别论了。”
“我有什么特殊的?”
周朔陪笑道:“您怎么不特殊啊,我大明,而不,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六首魁元,文曲星下凡,您老就是天上的神仙……”
“别戴高帽。说你们打算做什么?”
周朔嘿嘿笑道:“唐大人,我们陆太保一直想救沈大人,可是别人都知道陆太保和沈大人的关系,只能暗中帮忙。不好明着插手。整个朝中,有本事,又不怕严党的,除了唐大人,寥寥无几。您又青春年少,沈小姐也是名门闺秀。陆太保的意思是……那啥,您懂得!”
“我懂个屁!”
唐毅这才弄清楚,敢情陆炳这家伙没憋着好屁,把沈炼的女儿塞给了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帮忙救人。
且不说有没有那个可能,光是收了人家的女人,去救人家的爹,怎么看都不像是君子所为!再说了,自己还有未婚妻等着呢,莺莺燕燕,招惹了一大堆,可怎么交代啊!
“不行,绝对不行!”唐毅断然拒绝,“沈姑娘是忠良之后,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一生的清誉就毁了,你们陆太保真是坏事!”
周朔也急眼了,“唐大人,你当我们愿意看着沈大人的女儿给人做小啊,她爹是犯官,又在我们锦衣卫长大,哪个好人家敢要她?你唐大人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又是天子宠臣,前途无量,宁可给好汉子提鞋,不给赖汉子当祖宗。让沈小姐跟着您,也未必委屈了她,更不会委屈您,我就想不明白,你急什么?”
“蠢材!你就是猪头。”唐毅毫不犹豫骂道:“凡事都要你情我愿,他陆炳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决定纳妾?他又凭什么帮人家沈姑娘决定终身大事。再说了,我已经有了婚约,在太仓还有人等着我呢,让王家如何自处?简直乱弹琴,乱点鸳鸯谱!”
唐毅一顿臭骂,把周朔问得哑口无言,气鼓鼓的扭着头,在他看来,唐毅就是矫情,送个美女你还不愿意,不装能死啊!
唐毅却也是有苦自知,他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摆布,哪怕是亲爹都不行。再说了,太仓王家是千年大族,王悦影又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没成亲呢,就先纳了妾,好说不好听。还有沈炼是公认的忠良,让他的女儿做小,士林又会怎么看,天下人还不把唐毅骂死了。
虽然唐毅很想快意恩仇,看上谁就往家里头弄,人生有酒须当醉,花开堪折莫彷徨。那毕竟是想象,进入了官场,还有志建功立业,就必须学会克己复礼,谨守本分,不能留下口实。
在他看来,陆炳的这番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