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等夏利乌赶上来;但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走到前面去了,不得不再次停下来等她。这说明寒古拉虽然觉得夏利乌的话很有哲理,却与他的两条腿没有关系。习惯追逐野兽的人,让他像个游客一样散步是不可能的。
当夏利乌第N次走到停下来等她的寒古拉跟前,指责他不懂怜香惜玉,目中无人,喧宾夺主,没有幽默感……还有好多没来得及说完,寒古拉的乌青大木棰已经砸到她脑袋上,当场晕了过去。这就是实干家,不想听那些唠叨刻薄的批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彻底闭嘴。从风格上说,这个做法无可厚非,只是有一点操之过急,因为寒古拉是跟踪者,把被跟踪的对象敲晕,就失去了跟踪的方向,应该在抡起大木棰之前先问问夏利乌,她这是在朝什么地方走。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寒古拉口袋里有激醒药,举到夏利乌鼻子前,马上苏醒,迷迷糊糊中听见寒古拉问她去哪儿,就说:“回家。”寒古拉把激醒药拿开,夏利乌立即又晕了过去。寒古拉把夏利乌抱起来,横放到寒三背上,开始出发,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刚才忘记问夏利乌家住何方了,于是又再掏出激醒药。夏利乌鼻子吸进药剂,一激灵醒过来,听到寒古拉问她的话,迷迷糊糊说:“白基山。”然后又晕了过去。
等带夏利乌遥见白基山顶上的积雪,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在这三天里,除了吃饭的时候,她基本上都处于昏迷状态,中间醒来过七八次,每次不超过三分钟就被寒古拉的大木棰砸晕,直到最后一次,夏利乌答应再不批评他的着衣品位,寒古拉才没有抡起大木棰。但夏利乌随即说,做人要懂得虚心接受批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大木棰又砸到她后脑勺。
寒古拉发现这是个好办法,一路上少了许多鸹噪,可以安静地欣赏风景,虽然手段暴戾了一些。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让夏利乌昏迷着趴在“寒三“背上,对她的身体复原大有好处——重创之后长途旅行,对谁都不是件好事,但这不是寒古拉的本意,他对夏利乌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担心夏利乌会记恨他。但夏利乌确实恨得咬牙切齿,到了家门口,不肯请他进屋。
古人风俗,没有得到在主人的邀请,不能进任何住宅。寒古拉把夏利乌送到她家门口,没有获得邀请,只能在门外等着。但他早有准备,在夏利乌家门外开始盖房子。这里是白基山的一处荒凉山谷,周围没有其他人家,夏利乌的房子依山而建,用的都是石头,算是一座小石头城,安全系数很高。进山的路上,寒古拉仔细观察,翻过三个山头,山路多沿峭壁开凿,崎岖难行,进了山谷之后地势稍显开阔,有山泉垂瀑,林鸟纷飞,看上去很和平的一个地方。
寒古拉盖房子的工程进度极快,天黑前就已经基本完工,修好了卧室,搭了兽棚,铺了板床,开垦了菜地,建了厨房,烧起了篝火,甚至一条引水渠已经挖好了一半,要把泉水引进屋内,省得要走好几步路才能打到水。从这架势上看,他是要打持久战。这种效率让夏利乌看得心惊胆战,如果让他待上半个月,势必会围着她的房子盖出一个更大的房子,把她包围起来,到时候她要出门就得先进寒古拉的家,如果得不到他的同意,就得一辈子待在里面。其实寒古拉没有这个打算,他还要等着夏利乌出门,以便继续跟踪调查,找到幕后黑手。但夏利乌回家之后连续五天都不露面,寒古拉闲着没事,只好继续盖房子,先是向左边延伸,建造了一个圆弧形的长棚,草垛顶,单面墙,因此可算是一条回廊,墙上挂满了他这几天顺手打猎收获的猎物,涂满了盐,等待日晒风干;又向右边扩展,造了一排大大小小的房间,有堆放动物骨骼,有的堆放牙齿,有的堆放毛皮,有的堆放油脂,有的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堆放空气——看来都是些仓库。照这个趋势,不出十天就真的会把夏利乌的家包围了。这让夏利乌几乎发疯,很想把那颗绿色脑袋砍下来,跺上十八脚再挂起来练拳脚,或者挂到十八丈远的地方用石子练习远程攻击……各种恶毒的想像接踵纷呈,可惜都停在一个现实问题上:如何才能砍下那颗脑袋?这个问题有多种答案,斧砍,刀劈,用牙锯锯下来,雇请老虎咬掉,用绳子勒他脖子一天勒紧一点连续勒一百天最后勒成针头粗细然后掰断,坐等时光飞逝看他老去直到脖子萎缩皮肉脱落最后颈骨再也支撑不住脑袋掉落——这个法子最具可操作性,只可惜她没那么多时间去等时光飞逝。这件很现实的问题难倒了夏利乌,就像一切现实问题难倒了所有艺术家一样,坐在家里空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她打开了家门,邀请寒古拉作为客人进入。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其实夏利乌自己也不清楚,但起码暂时能让寒古拉停止大兴土木。
进了夏利乌的门,寒古拉才知她是独居,家里除了她再没别人,这是很罕见的。这个时代,除了像寒古拉这样上过学,担负着为城邦开辟疆土的责任,准备或正在创建自己部落的公务员,民间的人都是群居,这是生存与安全的必然,独居的人根本活不成——夏利乌似乎是个例外。但在这个例外却不是她自愿的,夏利乌说,这里原来住着她整个部落一百多口人,是从鱼龙湾逃难迁徙过来的,三年前这里被爪鸡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