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次的实习课,是到竞技场找人比武。
凤栖凰城有个竞技场,给大家比武竞技之用,竞技场的管理员叫做普洛,同时兼做看门人,谁想进去比试一把,必须先经得他的同意,然后由他带进场内,比试过后,由他宣判胜负,赢者获得凤栖凰大人提供的奖金,输的抬回家找炼师看病,或者直接埋掉。由此看来,普洛还兼职做裁判。不过还好,他没有兼做运动员,否则每一场胜利都属于普洛,他将赢得全部掌声与喝彩。竞技场内竖着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竞赛规则”四个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文字,这就是说,竞赛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两个比武的人上去开始之后,只有三种情况可以终止比赛,一是其中一人被打死,二是其中一人被打得举手投降,三是普洛吹响哨子——一个黑木管削制的口哨。对于人来说,举手投降还不如被打死,因此基本上只会出现第一和第三种情况,如果打不过又不想死,那么可以想办法让普洛吹响手中的黑哨。这些办法有很多个,因为这是当事人与普洛先生的职业机密,所以没有一个被证实有效或无效。
自从无花果开花之后,普洛的竞技场比以往热闹了好几倍,比武竞技的人排起了长队。普洛先生分析说,这都是人王惹的祸。许多年轻人为了增加实战经验,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望,试探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人王,纷纷跑到竞技场决斗。对于看台上的观众来说,场内为什么斗得头破血流不重要,斗得好看才是有意思的事。在缺乏娱乐的年代,竞技场是人们消磨时间的最好去处。如果竞技场是卖门票的,普洛先生一定很高兴,特别是有明星出场的时候,这里全场爆满,就算一人只收一个贝币,一场下来就能装满普洛先生的屋子,不必担心连睡觉的地方都堆满了贝币,有这么多钱,睡到大马路上都没关系。不过,既然这么有钱了,干吗反倒要睡到街上去?应该再买栋房子,专门用来装钱,门外搭张床睡觉,守着大门免得小偷光顾——怎么还是睡在街上?普洛先生自己也觉得奇怪。做这种发财梦总是逻辑混乱,不着边际,还是采取点实际行动比较靠谱。普洛先生于是决定向凤栖凰大人打报告,申请竞技场卖门票。遗憾的是,这段时间前来比武的人太多,普洛先生忙不过来,这份报告至今还没写出来。还有一个忙不过来的原因,普洛先生除了要给比武的人开门,登记,欣赏他们决斗,裁决他们的生死,最后还要把死掉的人拖出来,给尸身量好尺寸,然后出城砍来大树,砍出一个人形的坑,把死人装进去,用骨钉钉上板。这就是传说中的棺材。于是我们又得知普洛先生还有一份兼职,就是仵作。
其实普洛先生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兼职,就是把在竞技场听到的言论,通过耳朵装进大脑,然后到凤栖凰大人那里再倒出来,倒出之后脑袋就清空了,否则没有空间再装进新的言论,所以普洛先生就得了健忘症,每次觐见凤栖凰大人之后,被大人摸摸脑袋,储存的所有言论顷刻被提取,脑子一片空白。但在见凤栖凰大人之前,他记忆力超凡得要命,听力也好得要命,几千人的竞技场内,任何一个人说的话他都记得住。最近因为无花果开了花,人们关于人王的议论特别多,导致普洛先生的耳朵特别辛苦,大脑储存的东西特别多,害得他三天两头就往凤栖凰大人那里跑,没时间做其他事情,除了裁判工作,别的兼职都放弃了,竞技场大门也不看了,二十四小时敞开营业。
普洛先生装进脑袋的许多信息其实是重复的,比如许多“我爱你”、“我爱死你”之类,但出自不同人的嘴巴,价值就大不一样,比如说我爱你的是玄蛮,说爱死你的是寒古拉,当然这只是个比喻,事实上玄蛮并没有对寒古拉说我爱你,相反的是,普洛先生只听到她对寒古拉说“你真讨厌”。这话让普洛先生很费解,因为玄蛮在说她寒古拉真讨厌的时候,却是在跟他亲嘴。普洛先生并非不了解亲嘴的意义,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玄蛮的语言和行动所代表的价值观是如此截然相反。当然,所谓理解是一种思维活动,需要一定的大脑活动空间,因此不是普洛先生的强项,他只负责记录和储存,大脑空间剩余不多,所以连凤栖凰大人读到他脑子里的疑问时,都很不满地说了一句:“你挺八卦。”这句话当然也被普洛先生储存起来,但没一会儿就被洗掉了,所以普洛先生对凤栖凰大人永远只有崇拜和敬畏。
事情要是放到今天,有女生笑嘻嘻地对某男生说“你真讨厌”,想必谁都明白其中深刻内涵。但在这个时代,谁要是说谁真讨厌,那人就一定很讨厌。这种口是心非或者言不由衷,不是古人的习惯,更不是他们的风俗,因此普洛先生会产生疑惑。这里问题主要出在普洛先生身上,是由于他记录的不全,玄蛮当时确实是说寒古拉真讨厌,但她没有和他亲嘴,只是从普洛先生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好像正在亲嘴,嘴唇是沾在一起的,如果普洛先生的眼睛是镜头,大脑是胶片或储存卡,那么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就是寒古拉与玄蛮在亲嘴,这跟现代人类狗仔队常常犯的那种很必要的错误是一样的。此外就是,玄蛮确实是在说寒古拉很讨厌,可她确实也是笑嘻嘻地,这是因为玄蛮一说话就是笑嘻嘻的样子,脸蛋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