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
刚到铺户,通天就发现了在店铺门口踱来踱去的沫然,而沫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惊讶之余不免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的身体。
“吵得没法睡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好多条街堵得都走不通了。”
“快进来吧,别呆在外面,这人来人往地撞到你了怎么办?!”说着,沫然也不避讳店中伙计,将通天牵过身旁,带他直接上了二楼。
“这么多人啊!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靠在窗台上,通天顺着沫然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街道,这才发现,拥堵的情况远超自己想象,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就望不过来。
“庞家铺户被一大批恐慌的存客围起来了,要求兑换手中的交子。”
“这么多人都是庞家的存客?!”通天一脸震惊地表情看着楼下还在不断增加的群众道。
“不是,许多人和你一样,都是不明真相,来围观凑热闹的而已,真正的存客都在庞龙大街上。”
“这…这就是挤兑危机?”良久,通天才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吐出了一句。
“快要了,”沫然感叹地说了一句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通天,“对了,刘别墉这几天有没有来找过你?”
“啊?他…没有啊,没有。”突然听见这样的问题,通天内心猛地一颤,表情别扭的连连否认,最后实在是被沫然盯得有些不太自然,他才退回到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情慌乱地随手拿起一本书想要遮掩。
如此拙劣的演技,岂能瞒得过沫然的眼睛?
顺手关上窗户,然后走到门边把门也插上,最后沫然才回到了通天的身旁,抽掉那本用来遮挡目光的书后,她轻柔地捋了捋裙摆,就这么优雅地坐到了桌案上,一双洞察秋毫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通天又问了一句。
“他是不是找过你?”
“……”
“那三天你是不是去见过他?”
“……”
“庞鈞焱的钱是不是他劫走的?”
“……”
“你身上的伤?”
“……”
一连串的逼问之下,即便通天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随着沫然问题的一一猜中而变得越发难看,最后,他终于抬起了眼睛。
“其实你不用问,我也准备和你说的,还记得之前我推门而去的那次,我说过‘给我三天时间,结束了我会解释的吗?’”
之前的沉默不答让沫然不自觉就变得气势凌人起来,而突然之间,当通天语气诚恳,不再遮掩,眼光直直地看着她准备供认一切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与通天一下子角色对换,变成了那个像是做贼心虚的人了。
她才发现她要的不是回答,甚至说,她害怕通天做出回答,做出承认。
“你参与了断风谷的抢劫杀人大案?!”
震惊之中心里又猛地一沉,沫然面色惨白地看着通天,见他点了点头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头脑混乱地一点一点勉强听完了通天的所有供述。
从自己第一次和沫然出现隔阂开始,到主动拜访刘别墉加入计划,再到兴师动众的劫财全部经过讲完之后,通天才站起身来,神色黯然道:“无论你怎么想,都不重要了,等我身体再恢复一些,我就离开成都府,到时候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说完这句通天就欲离开。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还我赎你的那一千贯钱?”
“……”
侧肩而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通天停驻了片刻,想回应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纠结了半天他还是觉得要解释一下:“不全是,我欠你那么多,刘别墉答应给我两万贯的酬劳,到时候我会……”
“你觉得我对你的好,是为了将来你还我钱吗?”不待通天解释完,沫然就开口打断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再一次,这个就欲脱口而出的理由,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之所以要瞒着沫然主动找上刘别墉参与抢劫计划,就是为了钱,他需要一大笔钱,不仅仅在于自己欠沫然的一千贯,更是这么多天来,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信任,还有那些不计其数的治病药材,这些远不是一千贯能够弥补的。
所以他想用一次性结清的办法来偿还沫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必定会离开成都府,而与沫然之间无论从地位、家世还是年纪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既然两人将来几乎不可能在一起,就不该再有太多亏欠的感情。
情债难还,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钱。
两万贯并不是一个自己心中觉得平衡的数字,而是,刘别墉最多只能承诺这些,如果自己不做出这个决定,那么,他就完全没法过自己内心的这一道关。
不善表达,或者说这样的心理本就很难表达,通天最好还是选择了沉默,解释不了索性就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