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师兄弟三人从容城到云豪走过一遭,这条路倒是熟了。两人赶到容城时,早有一名校尉领了三名军士在城门等候,两名军士分别拿了饭菜清水,另一人牵着三匹骏马。显是郭烈早已命人准备停当,在城门口等候,只要他三人一到,便可就地用了饭菜,随即换马赶路。只是没料到成靖潭已然受伤,前来的只有萧靖阳和孙靖海二人。那校尉事先得郭烈嘱咐,听他说起过萧靖阳师兄弟三人的相貌,虽则成靖潭并未同行,但一眼便即认出萧孙二人,当即满心欢喜地迎上,说道:“请侯爷用过饭后,再换马赶路。”萧靖阳愕然道:“元帅不在容城?”那校尉道:“元帅刚回容城便赶着北上,也没回府歇息一下,已走了好几个时辰。元帅吩咐小人告知侯爷,若是侯爷在路上没能赶上他,就请到皇城皇业寺相会。”萧靖阳更觉讶异,说道:“元帅叫咱们去皇城?”那校尉道:“正是。原来侯爷不知。”孙靖海听说要去皇城,大感兴奋,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萧靖阳心中大奇:“元帅领兵在外,却去皇城干么?”眼见他准备得这等周详,而他自己又走得这般匆忙,益发感到事态严重,但到底为了何事,却又猜想不出来。问那校尉时,那校尉也是摇头不知。
二人连饭也不吃了,换了坐骑,带了干粮水囊,立即穿过容城,一路向北。好在沿途都有朝廷的驿站,各处驿丞得到郭烈的嘱咐,早已备好干粮坐骑等候。两人一路急赶,但郭烈和李护卫坐骑神骏,相距竟然越隔越远。
这一日早起之后,连赶了数十里路程,路边屋舍木楼、溪流水井之属渐渐增多。到得午后,前边官道上行人突然大增,个个肩挑背扛,马驮车载,所带都是当地土产。自容城往北走过数百里,二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多行人,不由得精神大振。两人赶上前去,见其间男女老少,尽皆喜气洋洋,满面笑容,均觉讶异。他二人自踏入大弋国境至今,一路所见都是民生凋敝,到处都笼罩在战火阴云当中,从未见过如此喜庆气氛。两人赶到驿站换了坐骑,那驿丞对二人恭敬无比,远胜别处。萧靖阳一路给人巴结惯了,也不以为异。问起路上何以这么多人,那驿丞笑道:“海天城每月都有一场集会,今儿海天城秋后第三次开集,大伙儿都去赶集,换些油盐银钱。”萧靖阳讶然道:“原来前边便是海天城了。”那驿丞伸手朝地上一指,说道:“原来侯爷还不知道,咱们脚下早就是海天城啦,若不是海天城的人,就算收成再好,粮食再多,也都捐给朝廷的大军了,哪里还想拿去买卖?”说道呵呵直笑。
两人辞别那驿丞,走过一座山岗,陡见不远处一座城池平地而起,城墙上张灯结彩,气派非凡。城墙远不像云豪城那般既高且厚,但左右横跨之宽,便十个云豪城也难望其项背。萧靖阳虽已听人说起过海天城城阔人多,却没料到此城竟有这等宏伟。
二人催马向前,到得城门下,已不便骑乘而入,只得牵马步行。但见城内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尽头,街道纵横交叉,行人接踵摩肩,熙熙攘攘,黑鸦鸦的好大一片。此时已近黄昏时刻,夕阳斜照,映得四处红彤彤的一片。孙靖海咋舌道:“这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前来赶集,海天城可当真兴旺得很啦。”
城内酒楼林立,茶肆遍布,三步一店,五步一楼,端的繁华气派。商铺中物列珠玑,货呈琳琅,许多都是师兄弟二人从没见过的。孙靖海将马交到萧靖阳手中,一个个店铺看过去,看一家,赞一家。这条由南向北的主街道阔逾两丈,却因来往行人密集,竟显得有些拥挤。街道旁稍有空地,便有江湖卖艺者搭起高台,红毡紫绸铺就,竹架木栏围成。说书唱戏,斗武杂耍,应有尽有。台下喝彩声、鼓掌声,夹杂着旁边饭店中小二的跑堂声,商铺外侍儿的吆喝声,连绵不绝,热闹无比。两人哪里见过这等繁荣景象,不由得满心欢喜,啧啧称奇。街边一座高台上两名大汉刀来枪往,窜高伏低,斗得难分难解。这二人是平常的走江湖卖艺之人,武功原不入流,只是平时习练惯了,此来彼往,惊险百出,配合得丝丝入扣,倒也精彩好看。数招一过,登时博得满堂彩声。孙靖海虽知二人武艺不值一哂,却也跟着拍手叫好。
萧靖阳见得四周人头攒动,暗自思量:“自下天山以来,所过之处,莫不见阴云笼罩,百姓愁苦。四处盗寇横行,朝廷虽用强兵征缴,依旧难以靖平。只因朝廷本就腐败不堪,大失民望,才致如此。唯独此处人人笑逐颜开,一片喜气洋洋,只因我先祖不收海天城一税一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家家丰衣足食,才成就了这一番太平景象。这些事,可不知道昭武帝知不知道。”
昭武帝登基之后十余年励精图治,革弊立新,开创大弋前所未有之盛世。种种事迹,萧靖阳年幼时便常听爷爷讲起过,因此从小便对这位皇帝心存景仰。直到父亲派他下山相助平叛,他也只道是澹台道起等人权欲熏心。但自至大弋国境以来,所到处唯见饥荒遍野,百姓清苦异常,百姓谈起大弋现状时,虽不敢直斥皇帝之非,但对朝廷的诟病,远远大于澹台道起的不满。方才亲眼见到海天城百姓的生活,正与沿途所见宛若两个极端,朝廷不插手的地方如同世外桃源,朝廷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