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些许声响终究从耳畔渐渐变小,逐渐消失,青凌到底有些忍不住地回头望去,却只瞧见叶之湄的背影消失在花木丛中。静静看着那些花叶从摇曳变得平静,她垂下眼帘,低而且怅然地叹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心内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兀自翻涌不休。
偏生就在这时候,她忽而记起一句话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有此一想,她心内越发觉得疲惫起来,竟有几分颓唐。且此时此地也再无旁个,青凌便起身关了窗户门户,再到了内里的屋子,自个儿跌坐在床榻上,怔怔不能言,一双眼睛却落在窗户上,半晌不能移动。
就在此时,外头窗户忽而传来一阵扑棱声,她悚然一惊,抬头看去,便看见窗户纸上正映着一段树木枝桠的影子,却又有一只鸟雀在这影子上面,不断地扑腾。因着鸟儿是贴着窗户的,枝桠是远处映照的,远近不一,倒显得鸟儿的影子极大,而枝桠的影子反倒显得纤弱,又一静一动,却生出几分别样的意趣。
青凌由不得细细看了一回,眼见着那鸟儿的影子忽而变小,继而离去,唯有树木枝桠的影子依旧,她方收回了视线,心内却是一动,忽而想起一个人来——并不是旁个,正是容瑜。说来,容瑜与她相识日久,不说彼此熟稔略生了几分情分,近来又渐次有一分各自心内明白的默契,竟有些微妙。且他虽也是这个与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乃至于感到疲惫的世界的一员,但他的心胸见识超脱寻常,性情又是极疏朗旷达,等闲的事并不放在眼中,却不似现在她所遇到的那些个妖,竟多有些算计不休。
由此,青凌在此时想着的可与言者,竟也就他一个勉强算得了。
如此略作斟酌后,青凌便收拾了一回,方入了息壤空间之中。而容瑜此时却是徐徐行走在这息壤空间之内,见着她入了内里,他眉梢微微一挑,侧脸看来,便生了几分诧异:这些时日以来,青凌大约都是晚间方来,若是白日里,必定是有些缘故的。且她的神色,似也有些异常之处……
“今日如何?”容瑜略一思量,便停下步子开口问了一句。
青凌叹了一口气,神情间有几分疲倦怅然,若说入了这息壤空间的时候,她还有些斟酌迟疑,不知是否真个与容瑜道及这些。但见着容瑜如此问来,她便失了这一丁点犹豫,稍作整理,就静静地将昨日之事说了一回。
容瑜听得前面几句,便多半猜的到后面,但他还是听完了这些话,方才凝视着青凌的脸庞,缓缓问道:“此事可大可小,旁的且不论,你却似有不舍之心。”
“如何能轻易舍去。之湄她待我犹如姊妹,原是极亲近的。不说素日里的帮衬扶持,当年若非她一心一意的照料,我早已命丧九泉,断了生机。如今却因为这一桩事,两个竟就要成了陌路。”青凌垂下视线,略有些怔忪,神情间有几分暗淡,道:“说到底还是我没个能耐才干,方只能如此了断。”
“可有后悔?”容瑜的目光略微深了些许,口中的话却是半点波动都无。
青凌抬起头,目光犹如秋水般清澈,只有些怅惘,却无半点儿阴霾,连着言辞也是简短有力:“自是不悔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连这一点决断都无,便白费了这一场伤心。况且,这决断是一回事,心内的情分却是另外一回事。我虽是如此说了一回,但日后真有帮衬的能力,他们遇到事情,自也会暗地里援手一二。旁的,却是再也不能的。”
容瑜听得她这么说,也有些沉默,半晌后他方开口道:“早先我便有一样事,须得与你道明。今日你所说之事,却也与之有些干系,便在今日说道,也算妥当。”
略一思量,青凌便记起他所说的那一句话,但若说与今日的事有些干系,那究竟是什么?她不免将目光转到容瑜的身上,讶然道:“与今日所说之事有些干系?”
“嗯。”容瑜的目光落在青凌的身上,看着她瓷白的脸庞上有些诧异之色,双眸中却十分明净,便开口道:“你并非纯然的妖族,而是妖族与魔族的混血。”
“什么?混血?”青凌当场怔住,只能反问这么一句话,而后心内却又有些囧然:自己从一个单纯的人类,变成一个妖族,好不容易适应了些,现在还成了妖魔混血……
容瑜不知道她心内是个什么想法,徐徐淡淡道来:“却说万载之前,虽说妖、魔、人三族征战不休,侵袭不止,但因冥族异军突起,竟轻易吞没了三族大半的界。而后,三族联合与之交战五百余年,方将那冥族侵袭之界土尽数夺回,并逼迫其蜗居一处。此间三族联合,战场之上共同对敌,彼此的冤仇也渐次消去,自有互生爱慕之辈。在这之后,三族混血列属寻常。旁的不提,只那灵墟凤氏,便是灵墟的子弟与妖族涅槃凤氏的后裔。只因涅槃凤氏一场大战独余数妖,便消去了名号,入了灵墟,方成了凤氏一族。何况,妖族与魔族虽分属两族,却素日都联合融洽为主,与人族不同,自然更不稀罕,便是万载之后,也是寻常。不过,你身世不明,血脉混杂,然则气息而论倒也算清澈平和,寻常的修为,只怕再也辩驳不出,想来父母两族的血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