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两世人生经历的江少游,此时如果要辩的话,那么自信还是可以辩论一番,不过这样的话,不但浪费时间,也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听到车内那人的声音之后,只是稍微沉思了片刻,就说道:“既然老先生如此说,那林江就只有却之不恭了。”说着向着车内一揖,就向着那车辆走去。
看到江少游移步,那气度不凡但却身穿仆役服饰的中年人,顿时当先一步,将车帘掀开半边,然后恭敬的侍立在车旁。
这中年人的作态,毫无半点牵强,全是自然而然,显然将自己全身心的,带入到这个身份中去,而能够让这样一个气度不凡之人,甘心为仆,江少游对车内的那位主人,不由也是有了几分好奇之意。
一步跨入车内之后,江少游就看到车里坐着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中年人,此人虽然也是满头黑发,但只要细看,就能看到眼角,还有额头,都有许多细密的皱纹,只是并不那么明显,加上此人那一头黑发,故而会让人觉得此人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四十许人,不过这一些都瞒不过江少游的灵识。
假作不知的江少游,进到车内之后,就向着中年人拱手一揖说道:“学生林江,承蒙先生不弃,邀学生上车,免了不少奔波之苦。”
中年人此时,却有些玩味的笑着说道:“你这书生为何前倨后恭,之前不是说无功不受禄吗,为何现在又来谢我,这岂非前后矛盾,立场不定了。”
江少游此时只是洒然一笑说道:“之前婉拒先生邀请,只是不愿平白受了先生好处而已,此时蹬车致谢,也只是人之常情,若先生不喜,那林某下车便是,何来前倨后恭之说。”
中年人此时也不介意,而且还笑起来说道:“你这书生到也洒脱。这天下士子何止千千万万,但大多都是些唯唯诺诺之人,终日死读诗书,只为有一个进身之阶,如此取仕,取的都是一些拘泥不化、照本宣科之人,离开诗书一无是处,这样的人如何能让国家兴旺发达。”
这中年人气度不凡,此时虽然没有表露身份,但只看外面的车驾,还有那不经意间露出的神态,就可知此人地位必然不同凡响。
这样的人,如果是其他贫寒士子,只怕也很难维持所谓的风骨,在此人面前难免会唯唯诺诺,又或者是自惭形秽,而不敢随便开口。
但江少游却没有这样的顾虑,身为修行之人的他,对于世俗权贵实在难以提起什么敬畏之心,所以此时也只是淡笑着说道:“先生心怀天下,想来绝非常人,为何却对我这一介寒儒,也青眼有加呢?”
江少游这话说的有些直接,那中年人常年身居高位,何时被人如此直白的问过,当下也不由一愣,旋即才恢复过来,笑着说道:“你这书生确实不凡,老夫识人千万,却没有一个能在老夫面前,敢如此说话的,也罢告诉你也是无妨,老夫林玄童,偶然看到你这书生身背书匮独自上来,心中动念才停车稍你一程。”
“如此,学生再次谢过这位先生,不过学生以为话语直接,不过本心之念罢了,只要心中坦坦荡荡,那么任何话都可张口即来,何必顾虑太多。”这句话不过是江少游有感而发,但这中年人却会错了意。
脸上若有所思的说道:“心无所求,只求本心坦荡,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就如你这书生,寒窗苦读,赴京赶考,还不是心有所求,否则大可闲散度日,何必要苦读诗书。”
江少游此时却笑了起来说道:“学生读书,却只是为了增加自身学识,况且既有功名之路,那么试上一次,又有何妨,若成固然可喜,若不成也不会沮丧,我自度我日就是,又不是只有为官,才可活下去。”
就此话题两人不由引申下去,江少游毕竟有前世的经验,一些经过无数人证明的治国理念,只是稍微抛出少许,就让林玄童赞叹不已,不时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虽然比不上江少游的速度,但等到天色渐暗的时候,还是来到了抚远郡的明州城。
看到已经来到明州城,江少游这才向着林玄童拱手一礼说道:“多谢林大人搭载学生一程,此时既然已到了明州城,那学生也就要告辞了,他日若是有缘再行拜见。”
看到江少游要走,这位林大人不由眉头一皱说道:“林少兄,你当真不愿接受老夫的好意吗,在老夫帐下为幕僚,绝不会对你赶考之事有任何影响,而且等明年上路之时,少兄还可持老夫名帖而去,虽然老夫久不在朝中,此次起复也只是一任郡守,但老夫在朝中多年,一点薄面还是有的,少兄若持老夫名帖而去,至少可以保证在科考之时,得到公正待遇。”
江少游却是一笑说道:“此前与林大人一番言谈,林大人以为学生那些话可有在大顺出现的可能,而若是不能,入不入仕,于我又有何关系呢,所以还是只有谢过大人的美意了。”
在说完这番话后,江少游不等林玄童再次出言挽留,拱手之后,就下车扬长而去。
看着江少游在夜色中逐渐远去的身影,这位林大人不由叹息一声说道:“元义,你觉得此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