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蠢笨来谋害主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不说老太太,便是连一向脑子有些直的吴氏也看出了端倪了,她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且因着方才谢婉晴接了那药碗,受了一回罪,心里可记恨着呢,如何能让云苓这般糊弄过去,忙道:“你可是有何苦衷?可是有人逼你?只需你说出那罪魁祸首,三小姐念着往日情分,许能跟老太太求个恩典,饶了你这条狗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云苓心下微动,抬眼小心望了望王氏,咬着唇,虽没有立即说出来,神色间却已有了松动。
王氏微惊,再不能装无事之人,心下一狠,叹息道:“你随着三小姐一同长大,此间情分本不比别人,怎不知感恩报恩,还生出这等可恶的念头?你可知,谋害主子,在我大周时何等罪状?那可是要剥皮削骨,株连九族的!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一时起了歪心思,走了死路也罢了,只可惜,你家中亲人,父母兄弟全都要因你受罪,早早入了这轮回之道。罪孽,罪孽!”说着,忍不住念了声佛。
云苓身子一颤,愣愣地瞧着王氏,望了好一会儿,咬牙猛地站了起来,奋力往一边的四方桌上一撞。此前被谢婉柔用茶盏砸出来的缺口碰到坚硬的桌角,伤处再次裂开,殷红的鲜血,自云苓的额角划过眉梢,流经眼角,顺着脸颊划入密集的黑发。不过一会,只见得云苓身下已是鲜红遍地,触目惊心!
云苓的动作太过突然,屋里诸人除却王氏,谁都不曾预料到。只闻得砰地一声剧烈声响,云苓已直直倒在了地方。有那胆子小的小丫头瞧见了,早已失声哭了出来。周嬷嬷颤颤巍巍上前,试着在云苓鼻端探了探,已是全无气息,忍不住轻“啊”了一声,转头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没……没气了!”
谢婉柔一震,条件反射性地瞧向王氏,只见她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似是落下了心中大石。再去瞧云苓。虽然自从知晓自己的死与云苓有关,自从知晓云苓日日送过来的汤药里竟然都是致命的毒药的时候,谢婉柔对云苓便充满的恨意。
可是如今,罪人已逝。谢婉柔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越发心惊起来。对王氏也越发警惕了几分。果然,前生笑到了最后的人,如何能等闲视之?
只瞧她不过寥寥数语,便让云苓甘愿自杀。什么大周律法剥皮削骨,株连九族?什么父母兄弟皆因你而受罪。听起来条条是道,不过是感叹之语,可字字句句,无一不在警告云苓,倘或云苓反水,将她供了出来,那么云苓的一家子便别想活。为了亲人性命,云苓别无选择。
东窗事发,她难逃一死,只有她死了才能了结这桩事,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口。云苓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死的激烈决绝。
谢婉柔心里突然生出几许复杂的情愫来,既对云苓恼恨,却又为她可悲。再对上王氏,只觉得全身自头顶至双脚,俱是一片冰凉。藏在袖中的双手越发握地紧了几分,眼眸低头,心中翻了许多波浪,一遍遍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对待此等人物,只能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不可一时激动,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云苓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谢婉柔院里好一阵惊天动地,与之比邻的大夫人张氏之初如何会听不到半分动静,虽则下人们为着张氏将要临盆,有意瞒着,只张氏又不是二愣子木头人,越是隐瞒,越是让她瞧出端倪。得知有人想要谋害谢婉柔,心中大骇,哪里还能坐得住,也管不得自己还怀着九个月的身孕,扶了苏妈妈的手,便往谢婉柔屋里来。
“哼!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害我的女儿!”这话虽说的掷地有声,中气十足,可只有苏妈妈知道,张氏搭在她身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五个手指成爪,抓在她的手腕上,修长的指甲一寸寸掐进肉里,却是半点也不能喊疼。
只是,好巧不巧,才跨进谢婉柔屋里,正赶上云苓自杀撞桌角的一幕。望着那殷红遍地的鲜血,张氏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紧。身子一点点失去了力量,只觉得全身血液似是要被抽干了一般。但感小腹坠胀,疼痛难忍。眼前人影一片模糊,竟只瞧见一片迷茫,身体不受控制的仰面而倒。
幸得苏妈妈一直在身旁看着,第一时间自身后扶住,这才没有摔倒下去。只是,那茶色织花儒裙上却已见了一片刺目的殷红,顺着裙裾一点点滑落,沿着裙角点点滴滴落在张氏的脚下,如入春落败的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