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照射进来,铺洒一片淡金色的光辉。天青色的帐幔被金黄的铜勾自两端勾起,纱帐上的百花穿蝶的图案隐约可见。微风吹动帐尾飘摇,形态各异的蝴蝶也随之摇曳,翩翩起舞。
谢婉柔自朦胧间睁开眼睛,望着帐顶有一瞬间的失神,再低头瞧见福寿安康的棉绫衾被,雕花的床沿,转头是一色儿的漆红家具,窗前的长方四角桌上放置着一只豆绿色暖玉花斛,里头插了三两枝白莲。西壁面上挂着的是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东面摆了一座四扇绣松竹梅兰的白玉屏风。八宝阁上摆放着许多九连环,鲁班锁等小儿家的玩具。
谢婉柔心中大骇,一股脑儿自床上坐起,白白嫩嫩的双手,可见的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
正是她死时的年纪,此处是她生活了近十二年,又作为鬼魂飘荡了十年的闺房,再不会认错。一个念头自谢婉柔脑海里闪过,又是恐惧又是惊喜。
谢婉柔颤颤巍巍去扯头顶的帐帷,许是动作太过突然,竟是叫她一哗啦便将挂在两边的帐子扯落了下来。谢婉柔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大喜,竟是又哭又笑起来。她能够触得到实物,她居然可以触得到实物了!
本能的伸手去摸颈上的玉佩,她作为孤魂游离十年来赖以生存的玉佩,谁料,竟摸了个空。上一秒才爬上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转变为惊恐,慌乱。
发了疯般将自己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一无所获。谢婉柔也顾不得穿鞋,一股脑儿下了床,翻箱倒柜,将梳妆台,妆奁,四门立柜,甚至是床铺底下,四角方桌的桌布之下全都搜索了个遍。仍是一无所有。
正当谢婉柔抓狂的揉着头发,只听得“吱呀——”一声,一年方十四五岁少女,梳着双丫髻,丫头装扮,双手端着檀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瓷绘缠枝的小碗,碗内黑黝黝一片药汁,瞧起来便觉苦涩无比。那丫头瞧见谢婉柔醒了,惊讶之间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一刹,又转为欢喜,快步上前,道:“三小姐醒了?”
走得近了,谢婉柔瞧清楚那丫头面容,呆愣当场,虽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又哪里敢确断?谢婉柔试着唤了一声:“云苓?”
云苓脆生生应了,将托盘放在床头小几上,伸手摸了摸谢婉柔的额角,道:“呀!退烧了!三小姐可是大好了,饿了不曾?”
谢婉柔听得这一声应答,万分惊诧,瞪着大大的双眼看着云苓,不敢置信。
云苓瞧着她这幅模样,唤了两声,谢婉柔只呆楞着,半晌无话,便是连抬头瞧她的姿势也是一动未动,像是定格在了那里一般,顿时大骇,只眼角却又闪过一丝明诲不辨的寒光,转而见谢婉柔赤脚站在地上,屋内一片狼藉,心下疑惑,只也来不及寻思是怎生回事,先将谢婉柔哄回床去,转身又端了那药碗过来,笑着道:“三小姐醒了怎也不唤人?趁热把药喝了吧?喝了这药,奴婢寻人去给三小姐做你最喜欢吃的荷叶粥。”
乌黑的药汁上面还飘荡着零星点点的药渣子。谢婉柔的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双目之中皆是惊恐。又是这药汁,就是这药汁,上辈子便是这药汁害了自己的性命,使自己年纪轻轻便离了人世。
云苓察觉谢婉柔异样,却只以为是小女孩家怕喝药的缘故,也不放在心上,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方绢帕,打开来,是几颗蜜饯。
“这蜜饯可是外头芳味斋的呢?三小姐往日不是最爱吃的吗?若三小姐把这药喝了,便可吃了。药虽苦了些。但有着蜜饯子入口,却也不觉得了。且,良药苦口利于病,三小姐快些好起来,大太太也安心不是?”
听闻大太太,谢婉柔的身子颤抖地越发厉害,尖叫着抓了药碗往云苓身上甩,苦涩的药汁泼了云苓满脸,顺着云苓光洁的面颊流淌下来。好在药汁只是温热,并不烫,否则这整张脸只怕便毁了。只是那青瓷的碗底砸在云苓的额角,瞬间渗出点点血迹。
云苓眼中晃过一丝恼怒,只她是丫头,谢婉柔是主子,对于主子的打骂,却是半分没有恼怒的资格,只得咬了咬牙,强忍下来。
谢婉柔却不甘心,蹭地一下下了床来便要去掐云苓,直想将她掐死了才罢。云苓一时不察,竟是被谢婉柔压倒在地。白嫩的双手死箍着脖颈,云苓登时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慌乱间猛地抬手将谢婉柔一推。谢婉柔身子本就比云苓娇小许多,养尊处优的小姐如何比得过做惯了杂事的丫头的力道,且又兼大病未愈。这一推却是让谢婉柔直直往后倒去,恰好撞在床沿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云苓吓了一大跳,正要起身将谢婉柔抱上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屋里这偌大的声响,早已惊动了外头的嬷嬷,嬷嬷慌忙跑了进来,见得云苓躺在地上直喘气,谢婉柔晕倒在床前,唬了一跳,慌忙将谢婉柔抱到床上去安置了,这才怒瞪着云苓,吼道:“让你伺候三小姐用药,这怎么回事?”
云苓到底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姑娘家,经了方才那一遭,再瞧见狠戾的嬷嬷,吓得眼泪儿成串落了下来。那嬷嬷姓周,是谢婉柔的奶嬷嬷,谢婉柔年未及笄,如今这房里也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