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老姆听见岳代兰找玉京,便回道:“她适才回屋去了,说是就来的,也不知怎的还不见来。”
“回屋了?”岳代兰微蹙了眉,问道:“好好的,回去做甚?”
润娘笑道:“是了,早起魏姆姆说要给她送些物事,想是娘俩个说话就坐住了。”
“她也太没轻重了,这会儿是闲聊的时候!”岳代兰冷哼了声。
屋里“铛铛铛……”地连响了几下,润娘回首看去,“都这时候了,不然少夫人先回屋吧,左右也都收拾了差不离,婢子在这里看着也就是了。”
岳代兰守了大半夜,早起又不曾歇,这会的确是头晕脑胀跟灌了铅似的。
“你且在这里看着,我等会让厨里送饭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就起了身,揉着眉心而去。
润娘在她身后躬身相送,起身时,嘴角闪过一抹冰冷的浅笑。窗棂间有暖暖的日头透过,洒在她丰润玉立的身上,直似一尊青玉雕成的玉人,温润冰冷。
岳代兰由一个小养娘搀着,半合着眼晃回了院子,守在门边的小养娘赶忙打起了门帘。不想一进门,就听从里间传出说话声,“左右没甚么人,不用这么大的规矩,坐着一起用完就罢了。”
这样斯文温和的声音,岳代兰已许久没听陆英说过了。虽不知屋里是甚么人,先就恼上了心头。
又有一个俏生生的声音道:“罢了,婢子倒是站着服侍官人用完就罢。不然叫个人撞见,成甚么样子了。”
陆英笑道:“倒真是大了几岁,人长开了不说,连脾性都缓了。”
恁声音格格一笑,直如黄莺出谷,“大官人今朝倒是高兴,年节时舅老爷给了一瓶千童镇的枣酒,婢子叫厨里汤一壶来吧。”
“吃这个要用琉璃盅,我记得书房里有一套,你去拿了来。”
“官人真真讲究,家常吃个酒还配酒盅。”
陆英道:“你晓得甚么,前朝有‘琉璃盅,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的妙句,若拿了寻常的酒盅,怎对得住酒。”
恁人又是一声娇笑,赞道:“好新奇的句子!”
陆英笑叹,“这不值甚么,等我用过了酒,写你瞧瞧!这会先取了酒和盅子来。”
岳代兰在花罩外又是委屈又是气恼。自进了陆家的门,夫君曾几何时这样同自己说话过?
近些日子更是了,成日守着红菱,难得过来露个面,也是绷着脸,多一个字都没有。不曾想他倒和个养娘有说有笑,连诗都吟上了。
自己不如红菱也就认了,现下自己连个养娘都不如了么?
岳代兰正恨得咬牙,玉京从里间出来,见她立在门边神色不对,慌忙行礼问道,“少夫人怎就回来了?婢子去……”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啪”地一声,岳代兰一记大嘴巴子,扇得她一个趔趄。指着她的鼻子便骂,“你个贱婢下作胚子,还有脸问着我。亏得我家来,不然还被你瞒的好呢!我说你怎么家来了,原来是这么一回子事。这青天白日的,我倒替你躁的慌。我也是傻子,一心想要替你寻个好人家,哪里曾望你这么下作!勾汉子都勾到官人身上。”
“少夫人。”玉京早是魂飞天外,跪在她脚下涕泪齐下,“婢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存一点心思呀。”
原来陆英在红菱屋里看着她用过药歇下,想着多日不曾往正房过来,便踱了过来。偏岳代兰不在屋里,他又赶着要回衙门,玉京便赶着叫人端了饭菜上来,巴巴的自己服侍。
玉京原被岳代兰纵得的有些个轻狂,再则这些年来,她眼瞅着官人被自家小娘子拘束着,所以心下并不十分怕他,原先也曾是玩笑过的。
虽说岳代兰小性爱吃醋,玉京总觉着这不与自己相干。故尔也不大留心,也就之先闹得厉害,她才避一避。如八今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记得。
再又赶上红菱好转许多,陆英心里高兴,与她话多了些,她越发不留心了。
哪里曾望,便就叫岳代兰碰上了。
却说陆英听得声音走了出来,见玉京跪在地上,半边脸肿得发紫,露了不悦,质问道,“你这是做甚么?不过是我家来吃饭,因屋里没人,玉京才上来服侍。到了你嘴里成甚么了?亏你还是诗宦之家出身……”
自年节起他夫妻俩也就是在家宴上碰个面,说过的话都不过十句。陆英一开口就是一通训,又阴沉着个脸色,岳代兰委屈的心都拧了起来。当下哪里还能有好言语,“我打骂自己的奴婢,又碍着大官人甚么事了?大官人瞧不惯,大可不必到我这屋里来。守着红菱就是了。再则说了,你要是喜欢玉京,只管和我说一声,我断没有不应的道理。明公正道的给你放屋里,怕你白日锁在屋里旁人也不好议论。这会背着我吟诗吃酒的,算甚么?大官人就是不顾自己的体面,也可怜可怜我。我在这家里虽就是个管事的命,也看我操碎了心的份上,给我留两分体面。如此下作,可叫我怎么活……”她捶胸痛哭,直嚷着家去。
老姆、养娘拼命拦住解劝。陆英本就嘴笨,不会争辩,这会